扯远了,其他几个世家的关联,不作赘语,只说眼下。

    这裴小婉,虽是裴云载的千金,但在世家里,论血脉,算不得第一尊贵。可是,也不知是哪位犯了糊涂的老祖宗,在她洗礼上曾经说了一堆神神叨叨的话,使得她自幼便被众人捧为金玉明珠,甚至连她爹娘也不敢过于苛责。以致于养成了娇纵蛮横、任意妄为的性子。常常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甚是叫人头疼。

    罗启浩和裴姓世家有亲,但和这裴小婉的亲戚关系却拐得有点儿远,所以不便多言。裴永炎和她的血缘关系也不算近,自家老爹的官职也不如裴云载高,但在世家里是正宗嫡系,可谓一语也能鼓动整个世家风向转变三分。他常常觉得这裴小婉劣迹斑斑,甚是丢世家脸面,故而此刻见她又惹是生非,第一个便冷了脸。

    裴小婉任性,但也不至于无药可救到不知天高地厚,脑子里多少还有些自家官居高位的老爹,在世家亲戚面前态度谦恭的影像。所以被裴永炎一喝,吓了一跳,更加不敢活蹦乱跳了。

    裴永炎顾及此刻是在拾遗府中,不好太过,只喝了裴小婉一声,指望她自己觉悟,便不再言语。其他几人,碍于此刻在池凤卿府里,又顾及裴永炎的颜面,自然不可能多事。池凤卿却是想着裴永炎此刻在场,这裴小婉又是个半大的姑娘家,心里不快也不好责难。

    主仆一大堆人,齐齐沉默噤声,方才闹哄哄一片霎时安静了下来。

    丹影侧卧在床榻上,隔着纱帐看了看外头的情形,轻嗤一声,自己撩了帐子,下床。

    池凤卿等人顿时瞠目结舌。感情床上还睡着人呐?!裴永炎立刻脸色又沉了几分。其他几人则是难辨神思。池凤卿瞧见丹影从这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盘踞前院正道的大床上现身,慢慢冷了眉眼看了看裴小婉。

    丹影本是和衣而卧,自身未有不妥,倒是越发显得裴小婉荒唐。不过,她倒无心乘机追讨裴小婉,今儿个似乎铁了心要做个大度包容之人。从床榻上举止优雅地下来后,对池凤卿微微笑道:“凤卿兄,裴小姐来府上做客,恰逢你不在,我便越俎代庖,陪着她转了转。她瞧着这张床榻雕工精细,甚是喜欢,便有心求赠。我方才帮着她试了试,觉得不仅看着入眼,也挺结实的。不知凤卿兄可愿割爱,送给裴小姐?”

    裴小婉很不想附和丹影,审时度势却没有出言反驳,只甚是不甘地偷偷咬了咬牙。

    池凤卿看着丹影的面容片刻,忽而勾唇一笑,对下人挥手道:“裴小姐既然喜欢,那就着你几个帮着送去裴府吧。顺便告诉裴大人一声,孤这府里好东西不多,倒是还能有几件家什提得上嘴,他若喜欢,改日再送他两件。”

    裴永炎面色一松,其他几人也是纷纷莞尔。下人们更是齐齐偷偷抹汗,吐了一口浊气,对丹影由衷感激。只有丹影眨巴眨巴眼,这床果真就这么送出去了?那她今晚睡在哪儿?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渐渐有人连薄袄都上了身,没多久便要进入冬季。等入了冬,这冬至大祀也不过是转眼即到,池凤卿此时往礼部等处的跑动也较往日越加频繁起来。这日,下朝后歇也未歇便直接去了太常寺。

    一时见太常寺卿正与下属商议正事,寒暄几句,提醒了几桩要紧处后便道:“刘大人既忙着,孤就不再打扰了。孤先去别处瞧瞧,稍后若有事情便再择时商讨。”

    刘大人知他脾性和喜好,起身相送时道:“殿下所说,本是卑职职责所在,自会尽心尽力,就请殿下放心。另外,还有一事回禀殿下,原来两位协律郎之一的孙大人升迁别处了,新来了一位补缺。这位新来的协律郎于乐律上头甚有见地,殿下若有兴趣,卑职让他陪您说说话?”

    池凤卿闻言果然眸光一亮,道:“是嘛!人在何处?”

    “殿下稍等,卑职让太乐署令陪着他熟悉环境去了,这就使人传他过来。”

    池凤卿摆手道:“你们此刻谈着正事,就不必麻烦了。这太常寺的里里外外,孤也都熟悉,自己过去找他就好。”

    “如此,就请恕卑职失礼少陪了。”太常寺卿也不虚礼阿谀,告了失礼后便遣了小史陪同他往太乐署去,自己依旧回头和众人商议正事。

    池凤卿进得太乐署未曾深走,便在习乐房外看见了两道碧色身影,只觉得那色深些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之感。此时,旁边的小史已经快步上前对那二人作了通报。待人回转见礼时,池凤卿一瞧那人的五官,果然是个相识的。也不等人行完礼,便朝随行之人并太乐署令一众道:“听得刘大人说,这位新来的协律郎大人对乐律之事颇有自己的见地,孤便向他要了人来说说话。尔等且暂行退下吧。”

    那署令等人自不敢有所异议,齐齐行礼告退。

    待人一走,池凤卿立时收了肃正的公事公办假面,眉眼含笑地惊喜道:“蓝公子,如何你会在此?凤卿真正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