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并不以为意,伸个懒腰道:“耶律延禧他真要杀我,早在宴会上就杀了。他一个皇帝,绝不至于用这般半夜偷袭的手段。”苏布达又喜又疑:“你是说,他不会派人来报复我们?”阿骨打摇摇头道:“不会,但那个萧兀纳会派人来。”

    苏布达惊道:“萧兀纳?他不是拦着耶律延禧的吗,怎么会……”阿骨打哂道:“萧老头子老谋深算,他拦着延禧小儿,是怕坏了皇帝的身份。可我今日这么一出,他必定要杀我,永绝后患。到时候随便栽赃一个人,就能赖得干干净净。”

    在昏暗的烛光下,苏布达的脸色格外苍白。阿骨打道:“他手下杀手无数,眼下咱们就像掉在陷阱里的老虎,逃是逃不掉的。我早就跟吴乞买说过了,若我此来有什么不测,他就立刻冲门出城,回去整顿军马,统一女真各部,掀了他大辽的龙椅。”

    阿骨打有统一女真各部之心,苏布达早就知道。可此行竟然还做了这般安排,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苏布达抢到阿骨打身边,颤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骨打轻笑道:“我也不确定此行就一定会有变故,干嘛说出来让你挂念。再说,你的脾气,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刚才就拎着桌子腿上去打架了,那岂不更死定了?”

    苏布达撇嘴道:“还说我,你不也是狗熊脾气?”阿骨打叹口气,道:“我岂能不知忤逆耶律延禧的后果?但我女真男儿,上敬天地父母,下爱妻儿部属,岂能在他人面前如小丑木偶一般?若我今日跳了舞,就算日后真的成了皇帝,也没脸坐在那张龙椅上。”

    苏布达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阿骨打的眼睛湿润了。他拉过苏布达的手,温言道:“苏布达,我为了壮大完颜一族的势力,娶了不少旁的女子,有时候对你也冷冰冰的。这辈子我是对不起你了,下辈子慢慢还。”苏布达笑道:“那当然,下辈子我一定第一个抓住你。”

    阿骨打想了想,道:“苏布达,你之前和云都统交好,我还不确定是好是坏。现在看来,你这个朋友是交对了。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去找云都统,请她把你带出宫去,和兄弟们一起回去,告诉吴乞买和粘罕,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

    “好了好了,婆婆妈妈的,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啰嗦。”苏布达打断了阿骨打的话,却是一动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阿骨打笑道:“也好,不啰嗦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外面一个声音道:“完颜酋长在吗?”

    苏布达倏然起身,一晃便到了门口,打开门道:“有事吗?”

    外面是一队穿着禁军服色的人,为首的相貌怪异,须发棕红,一双眼睛隐然生光。见苏布达出来,这人道:“奉萧丞相之命,请完颜酋长出宫,去府上一叙。”

    苏布达道:“我们和萧丞相并无太多交情,不知所为何事?”红须汉道:“这个在下不知,在下只是前来传话的。”苏布达道:“完颜酋长今日饮酒多了,身子有些不适,已经睡下了,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可否明日再去拜访?”

    “不行,请两位即刻出发吧。”红须汉干脆地拒绝了。苏布达皱皱眉头,道:“又不知是什么事,怎么就如此着急?”那人并不回答,只是道:“若完颜酋长身子确有不适的话,我们可以背着他过去。”说着一招手,身后几个人便想进来。

    “铮”的一下,苏布达一脚踏在门框上,横拦住那几个想要硬闯的人。同时一手伸出,捉住了红须汉的胳膊,想要就势摔他个狗吃屎。

    可是,这人却只身子晃了一晃,脸上也泛起一层紫气,可终究是没有被拽倒。苏布达不由得暗惊,她用的是长岭派刚柔并济的巧劲,这人竟然能抵住,看来不是能轻易制住的,便轻笑道:“我夫妻二人正欲行好事,怎么可让你们随便进来?总得让我们换好衣服吧?”说着,将手一松,那股拉拽的力道便消失了。

    红须汉面色立时恢复,大喘粗气,几乎要仰面栽倒。此时,他已知苏布达的功力远胜自己,说话也老实了许多:“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伸手止住了随行之人。

    苏布达点点头,掩上门走到阿骨打旁边。阿骨打道:“怎么样?”苏布达道:“有点麻烦,从窗户出去吧?”阿骨打摇摇头,向窗外一指。苏布达抬头,只见人影幢幢,显然整栋屋子已经被团团围住。

    阿骨打沉吟道:“你能对付几个?”苏布达道:“为首的那人内功不浅,好像是西域黄沙一派。若都和他差不多的话,我最多对付三个。”阿骨打道:“那我比你要再减一个。”

    苏布达轻轻一笑,将羊皮大袄取来,为阿骨打穿上,说道:“两个换五个,划算的。”阿骨打笑道:“就是一百个,我也舍不得用你来换哩。”说罢,两人携着手,一起出了门。红须汉道:“两位,请吧。”便自顾走在前面,后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队人,紧紧地跟着。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灯火却越来越昏暗,渐渐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阿骨打道:“萧丞相可真是清廉,宫里那么多好房子,居然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红须汉道:“萧丞相只是要在这里见两位,并不住在这。”苏布达笑道:“那谁住在这里,阎王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