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张脸煞白,显得甚是惊惶。秦桧倒还能稳得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两位请坐。承蒙公主挂念,在下……”

    “谁挂念你了?别自作多情了。”完颜翎大感无趣,摘下那顶茶僮的小黑帽,不客气地坐在侧首边,“为什么要骗我们?”

    秦桧拉着王氏站在一边,微笑道:“在下何曾骗过公主?”

    “嘿,你还真是个厚脸皮不知羞,你不是叫秦——”完颜翎瞥了墙上的字画一眼,“秦桧吗?怎么告诉我们叫什么王十三?”

    秦桧拱拱手道:“公主息怒,在下说自己叫王十三,倒也不算骗人。内人的父亲是前朝大员,我秦某既然做了这个上门女婿,说自己姓王也没什么。至于‘十三’,公主通晓诗书,应当知道那《诗经》的十五国风中,第十三篇,便是一个‘桧’字。”

    完颜翎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听他这般巧言令色。断楼却是仍不能接受,他素来真诚待人,而这个曾在病中多次前来探望、被他一度引为好友的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不由得大受刺激,失声道:“可是,你到底为何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又何必说你是福建人?”

    “若是让人知道了帮助金兵逃离黄天荡的那人姓甚名谁,哪里还有机会回到这宋廷,又怎么能当上这观文殿大学士、温州知州呢?”不待秦桧回答,完颜翎便接过了话头,微笑地看着秦桧。

    秦桧眼色略过一阵狠毒,两腮微动道:“公主说笑了,我其实……”

    “少废话,我没工夫听你解释!”完颜翎霍然起身,手一伸按住秦桧的肩膀,只稍稍一用力,便痛得他嘴角抽动,两腿一软坐了下来。

    “说,你刚才和挞懒鬼鬼祟祟说些什么?”秦桧咬着牙,强撑笑道:“公主您看您这话说的,挞懒将军曾是我的故人,有所来往岂不正常?怎么能说是鬼鬼祟祟呢?”

    完颜翎呵呵笑道:“嘴还挺硬,看来不给你下点猛药,你是不肯说了。”扫了周围一眼,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上,对断楼道:“断楼,帮我把那个茶碗盖掰断。”

    断楼不知何意,但仍是依言而行,将那蓝花白瓷茶盖掀开,在拇指和食指间轻轻一捏,悄无声息,便已经规规整整地断成了两半。完颜翎接过来一半,笑着在那王氏面前比划了一下。王氏害怕,正要大叫,完颜翎出手如电,指尖一颤,已经点住了她的哑穴。轻舒纤臂,将王氏拉了过来,手腕一翻,那碎瓷片在王氏脸上轻轻划过,刮下一层厚厚的脂粉。

    断楼急道:“翎儿,你……”话说一半,却把后面的咽了下去。秦桧脸色铁青,拱手道:“公主,有话好好说,不要伤害我夫人!”

    完颜翎笑道:“那要看你老不老实了。你要是说实话的话,你夫人便安然无恙。要是不肯说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这以后陪在你枕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王氏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眼里却是哗哗地流泪,秦桧一咬牙道:“我说,我说。我……挞懒,他要绑架你们大金的沈王妃!”

    完颜翎之所以威逼秦桧,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猜测的是否属实,如果是的话,再要挟他不可听挞懒的安排,不料竟爆出这样一句,当真让她始料未及,身上立时涔涔冷汗直冒,正要开口,断楼早已经冲上前来,一把揪住秦桧的衣领,低吼道:“你说什么?”

    秦桧身子软绵绵地瘫倒,似乎被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颤抖道:“挞懒他,担心你们会反对他的议和条件,对他不利。就想,先下手为强,用沈王妃逼你们就范。他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他物色一个善于易容的女子,假扮沈王妃,骗过你们的眼睛……”

    屋外面,高墙上,飘然落下两个赭罗身影,正是叶斡和吕心,他们像两只潜伏的黑鹰一般,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师妹,你说他们两个出来之后,真的会直奔皇城吗?”

    “应该会的吧,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师父安排的,不会有错。”

    叶斡瞥见吕心正在搓着手,问道:“冷吗?”

    吕心扭过头来,似乎没听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