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长须书生,便是当朝观文殿大学士、温州知州,后来南宋第一权相:秦桧。而那妇人,则是他的妻子王氏。

    那只信鸽飞了一夜似乎累了,依偎在床边打盹。王氏却无心睡觉,索性也穿好了衣服,坐在窗边,暗暗叹口气道:“这年月,还能不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了?”

    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突然“噶呀”破空,竟是一声鹰唳,那小小信鸽吓了一跳,张起翅膀在屋子里乱飞。王氏心烦意乱,拍拍手道:“小家伙,你消停点!”却也不由得望向窗外那只飘然消失在天边的黑鹰,心里满是担忧。

    “怎么,还没休息吗?”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秦桧推门进来,王氏吓了一跳,见是丈夫,拍拍心口,疾步走上前去问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桧看妻子眉头紧锁,哂道:“不过是去转手送个信,哪里值得这么慌张。咦,这鸽子怎么满屋子乱飞?”说着,褪下外衣,坐在桌子旁边,开始给挞懒写回信。

    见秦桧的脸色轻松,王氏稍微安心些,但仍是上前道:“这完颜翎心上生了七八十个窍,当年你苦苦经营的一条计策,三下两下便被她识破了。此次她随着一起来,那这密谋夺权之事,可不就难办了?”

    “我就是要她识破我。”秦桧面色平静,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王氏一愣,似乎不太明白秦桧的意思:“你说什么?”

    秦桧并不回答,只是将信写完,又塞回到信鸽脚爪上的细竹筒中,一招手放了出去,拉下窗户,一探手道:“夫人请坐,我慢慢跟你说。”

    王氏满腹狐疑地坐下,秦桧道:“夫人,你真的想我就这样一辈子任凭金人摆布吗?”

    王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听秦桧这话,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颤道:“难道你想……”

    秦桧冷冷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我秦桧想要高官厚禄不假,可是要做也只能做大宋的臣子,绝不甘心做金人的一条狗。挞懒心里打的那点算盘我比谁都清楚,名为议和,实际上是想逼迫皇上罢免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人的兵权,等他们平定了北边的战事之后,就可以一举南下,吞并我大宋河山。他知道,这次皇上把我从温州召到临安参谋议和之事,便想让我联合百官,劝谏皇上同意他提出来的条件。哼,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王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相公你想怎么做?”

    秦桧道:“挞懒不是怕完颜翎此来,识破他的计策吗?好,我便来个将计就计,正好借此机会,斩断我这身上的木偶提线!”

    王氏想起刚才飞在天边的那只黑鹰,问道:“相公可是,又求助了那血鹰帮?”

    秦桧脸上一闪而过一道阴霾,但随即化去,徐徐道:“我自以为善于揣度人心,但这血鹰帮的柳沉沧,倒确实让我捉摸不透。但他既然能从那有名无实的铁扇门中抢来周淳义,想必其志不在江湖,而在朝堂。只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后面便好说了。”

    “可是,如果咱们坏了挞懒的谋划,他一怒之下把咱们当年之事说出来,那不就……”

    秦桧恻恻一笑,并不直接回应妻子的担忧:“夫人放心,一切尽在我手,你就看好吧。这挞懒的危局,便是我秦桧的转机了!”

    说罢,秦桧站起身,拉开窗户,外面天色已明。秦桧深吸一口气,看着院中的景致,两腮微动:“三年之内,我必能平步青云,封侯拜相。”

    顺着他望过去的方向,临安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屋舍里。一个鹤氅羽扇的男子正拘谨地站在门口,向守在门口的赭罗袍男子拱手道:“烦请叶堂主通报一声,铁扇门周若谷求见。”

    叶斡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站在另一边的吕心道:“心妹,守好外面。”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句高声道:“周掌门既然来了,又何必如此拘礼,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