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公主双手扶着腰站在宫柱纱帐一侧,清丽的容颜中带着几分期许和含情脉脉。

    他无奈地摊开手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看见了,她无法离开我,孩子也不能离开我。我们若离开长安,就意味着要颠沛流离。还请先生去转告父亲,云郎不能在他的膝下尽孝,养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

    当着公主的面,米查干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朝李崇云叉手道“你父亲真没有给你起错名字,崇云,崇云,你所追求的不过是眼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对于他们来说,你所追求的东西不过是权力的陪葬品,毫无任何意义。”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对李崇云叉手行礼“公子,我告退了。”

    米查干离开公主府后,立刻前往翊善坊,求见住在坊中的高力士。谁知他来到坊中高力士的家门前,往日车水马龙的巍峨高门前却生满杂草,匾额上挂满蜘蛛网,仿佛已经废弃已久,权势滔天的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力士的家宅,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去敲门,却有一个穿着破烂的懒散汉子推门而出问道“你找谁啊?”

    他指着头顶的门楣问“这不是高大将军的府邸吗?”

    汉子打了个呵欠说道“这都是啥时候的事了,自从大将军跟随太上皇出逃蜀中,这宅子就荒废了。后来高大将军跟随上皇回来,也没有回来这里看一眼。”

    “那你是谁?”

    “你说我啊。”汉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受高大将军恩惠的无家可归人一个,在这里替他看护宅子。”

    米查干又问“你知道大将军哪里去了吗?”

    “唉,先前在宫里神龙殿服侍老殿下,不知为何得罪了李辅国,被打发到了掖庭宫管辖入宫犯妇。太上皇那边伺候的人换了。”

    他从这汉子口中得知如今伺候太上皇的宦官叫孙福,是李辅国的徒子徒孙之一,特地打听了孙福的住址,贿赂了大量钱财,将一食盒的寿糕点心托送往了神龙殿。

    白发苍苍的太上皇穿着黄色中单在殿中踱步,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盒糕点。他缓缓地坐下来,抚摸着食盒上雕刻的寿字,苦涩地笑道“如今赔朕过千秋节的就只有你了。”

    他捏起一块咬在口中,咬到薄薄柔韧的一层,伸手撕开竟然是一块绢布,上面用细毫写着蝇头小字。他细细浏览了一遍,面上陡然浮现出惊怒之色,踉跄地向后坐倒在地板上失声高呼道“来人!快来人!”

    ……

    邺城南,安阳县境之内,河西军大营驻扎在此处,距离最近的安西军大营和陇右军大营也足有十三里,这个距离说明各节度使之间的嫌隙并不小。

    此事夜半时分,天幕上星辰稀少,云层叠堆积将弦月淹没,节度副使燕小四提刀夜巡,来到各营押官将领的大帐,听到几个将领在帐中饮酒抱怨。

    他掀开帘幕闯进去,众人先是雅雀无声,目光中藏着隔阂。飞虎骑左统领白孝德朝着他冷笑道“燕公公,兄弟们最近心情烦闷,喝几口解忧愁,还请公公不要怪罪。”

    白孝德说罢后,身边几个押官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燕小四脸上毫无怒色,目光不去看白孝德,却环视帐中的众人一眼说道“各位或许还不知道吧,吐蕃大举进攻河西,所有守捉城都已失陷,只剩下四郡还在坚守。恐怕要不了多久,河西走廊就会变成吐蕃人的养马地,而各位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将沦为吐蕃人的奴隶。”

    其中有四名河西籍将领站起来,面带愠怒说道“燕小四,你这是什么意……此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