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酒盏倾倒,洒了女子一脸,将面纱都浸透了。或是酒水呛进鼻中,舞伎咳嗽起来。一闻这声音,荀渺一怔,看向穆昀祈,见之也露惑——胡女较之中原女子身材高大,难不成这嗓音也要浑厚得多?腹诽间,目光下落到舞伎那双露在裙外的脚上,愈发震撼:这双天足……较之他似都要大两寸呢!

    电光火石间,脑中一张脸面闪过!竟是这般??

    起手扯下那块湿透的面纱,荀渺倒抽一口凉气——眼下这张脸,以面纱覆盖处为分隔,上浓妆艳抹,眉若远山、额贴花黄,下看却是粉黛不沾,朝天素面!但无论如何看,这都确确实实、如假包换,是一张男子的脸!

    “苏清安!”穆昀祈拍案而起。

    “汝竟敢乔装波斯舞伎诓骗吾等!”荀渺恼羞。

    好容易缓过口气来,被指骂之人爬起擦擦脸,倒是不羞不躁,下巴点点那几个已慌措退到一边的波斯舞伎:“客官要看波斯舞伎,这却不是?”

    一言顶得二人无话:着实,方才只道要波斯舞伎献艺,又未道领舞的不能是汉家儿郎……

    穆昀祈懒与他多话,当即拂袖:“走!”

    “且慢!”苏清安一抖眉梢,上前一步挡在室中:“客官,赏钱还未给呢。”

    荀渺急了:“巧诈欺人,汝还敢要钱!再说赏钱不早与你了么,却还睁眼说胡话,简直没脸没皮!”

    “先前给的只是定金,还有赏钱未给!”苏清安不服。

    穆昀祈已忍到极限,一挥手:“将这寡廉鲜耻之徒给我扔出去!”

    荀渺在侧跳脚:“扔得远些,莫教这败类在灯下污了人眼!”

    事已至此,二人自无继续饮宴的兴致,打发走了舞伎乐师,便趁月归返。

    荀渺到家时辰还早,郭偕尚未归,喜福也在院中老老实实趴着,他提着的心自放一寸,以为此事便如书页般,翻过便罢。孰料天意弄人,此事竟未完!

    一夜无梦,早上醒得也早。郭偕昨夜回得晚,且是微醺,此刻尚酣睡,荀渺遂自到外间洗漱了,正想去瞧瞧早膳可备好,孰料跨出门却见庭中站着个人!乍一眼以为是自家小厮,倒是彼者转过身来含笑一瞥,将荀渺吓了个七魂出窍!

    “苏——”一字出口忙自捂嘴,深怕惊醒梦中人。

    “荀少卿早啊!”来人不怀好意一笑。

    来者不善!荀渺一步跨前挡住门,瞥了眼正闲庭散步的黑狗喜福,眉心一紧,“你如何进来的?”

    啃了口自带的包子,苏清安摇头一叹:“荀少卿贵人多忘事啊,当初苏某与你同一屋檐下寄居,时日虽算不得久,然你家喜福可未少吃我的肉干!”一甩手将剩下的小块包子扔出去,喜福闻声跃起,一口吞下白来的吃食,跑到施舍者脚下摇头甩尾,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强压怒气,荀渺冷冷瞪着不速之客:“你来做甚?”

    那人一脸轻浮态:“方才说荀少卿贵人忘事,看来不假。昨夜荀少卿尚欠着在下赏钱,这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