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身为三川郡曾经的郡治,天下繁华首论之地,自然是城池广阔,楼阁高耸。

    身为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李斯居住的陪都留守府驻地却不显得奢华,反而透着一股子淡雅的味道,庭院不大,设计却别出心裁,很是宜人。

    入了门庭之中,淳于越大为赞叹,一路引导的李复陪着笑脸,再无那副豪奢世家子的姿态

    侥幸逃脱咸阳那场大难的李复已经再无任何一点脾气,被李斯禁足到至今,这是他第一次能够出现在外人面前。因为李复和蒙月芷的恩怨,这天下,李复已经不敢在奢望什么官职显要。只是想着自己能不被蒙月芷盯上,最后被扶苏拧了脑袋那就极好了。

    淳于越不知李复和蒙月芷之间的恩怨,对这李家不成器的儿子,也只是淡淡点头,便入了李斯招待的地方。

    越发入内,这内院之中的别有洞天也显现了出来。内里风光,叫淳于越好一阵感叹。

    见了李斯,淳于越两相见礼,落座下来。开口,淳于越感叹道:“自从当年焚书坑术一事至今,我与你,多久未见了?”

    “想来,将近快五年了。五年时光,天下格局由此大变。这事事,还真是无常!”跟着感叹了一句,两人一来我往,追叙着前事。

    想当年,在朝堂的时候。李斯是改革先锋派,支持郡县制,支持**,文化**,军事**。在天下骤然一统的时候,这些策略都起到了巩固统一基础的作用。而作为清流,守旧一派。淳于越也是多方反对。

    那会国朝可没有胡亥时期的党政,在嬴政的压力之下,都是就事论事,除了扶苏、胡亥两派夺嫡的斗争外。帝国党争的迹象很浅。而今两人论起前事,追忆过往,倒是气氛欢悦,一派祥和。

    说了良久,李斯忽然放下茶几。看着淳于越,道:“逝者不可追,来者犹未卜。祭酒此来,当不是消遣时光吧!”

    “的确。你我都是活在当下的,大秦的辉煌渐渐成了过往。我辈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也当为国家出些力气了。今日,正是为大秦国事而来!”淳于越神色严肃。

    李斯挺直身子,挥退了外人,李复带着一干仆从,在外警戒。完了,李斯看向淳于越,道:“祭酒说罢,李某洗耳恭听!”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大秦之所以由天下第一强国,沦落到现在内战不休,民生凋敝,国情不振,外敌嚣张。想来,根结,就在这内乱之上!”淳于越定下调子,看着李斯不断点头,继续道:“你我虽祖上不是秦人,可而今为秦臣。这是不假的,忠于王事,忠于国事。正是你我本分,身为秦臣,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天下诸侯并起伐秦,眼睁睁看着我大秦如今衰弱渐现。胡亥、赵高执政咸阳,致使秦陇凋敝,非三年不得全兴。更耗费大秦数万儿郎性命,军费支出,遑论数十万万。黎明生息,更是多有骚扰。想来,纵然三川富庶,也是压力极大吧?”

    “正是!”李斯正色回答,没有回避:“天下一统之时的大秦。天下钱粮五分,楚地有一,燕齐晋地一分,魏韩之地一分,巴蜀一分,秦陇一分。这三川郡,便是魏韩之地精华。故胡亥、赵高在时,以秦陇之地为本,大增税率,因巴蜀有周校不可望,故又大肆索取于三川之地。我为陪都留守,有节制当时颍川、南阳、陈、泗水等地之权。等若是我一人每年担负着咸阳秦庭半数甚至以上之钱粮。其后张楚大乱天下,三川也渐有凋敝之象。民生困顿,我也难以挽回。”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淳于越厉声质问,对于李斯手下掌握的地方,淳于越也是有过了解的。在胡亥、赵高手下的秦龙之地,除了陇西郡靠着李家没有弄得残破外。整个秦陇,因为赵高、胡亥之乱命,已经是民生凋敝,生息艰难。秦陇根本之地尚且如此,三川等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故而,对于李斯执意走下去,淳于越表现得十分生气。

    李斯看着淳于越,略带羡慕道:“你是做学问的人,有些事情,不会去想他,心里也会单纯一些。越是单纯,越是开心。可我身为执政,却要考虑方方面面。你可知道,我根本之地荥阳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公子高的能量,比我想象得要更大。若不是陈留有赵贲呼应,恐怕,这洛阳,我也说不上话了。”

    “你的意思……”淳于越眯起眼睛,心中急剧思考起来。

    李斯轻笑一声,对视淳于越,丝毫没有怯懦。

    淳于越目视良久,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圣明无过天子。此次李由任职鸿胪寺卿,恐怕是你逃难至洛阳的诱因吧!”

    “不错!”李斯苦笑一声,作为李家掌门人。实际上,李斯晚年已经不想去考虑什么一代名臣,青史留名。他想的,是家族传承下去。李复虽然得胡亥重用,可胡亥每日赖在深宫之中,和一帮子女流嬉戏,最终大意之下,叫赵高一步步夺过了权柄,连自己的身子暗中被下毒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