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面露惊诧之色,这小妇人,可当真是出乎人预料。眼瞅着刚刚还霸道张狂的人眨眼间就低眉顺目,和和气气,陈夫人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提上来,都快要落不下去了,悬得慌啊!可事迹已经败坏,她不能撒手不管,难得这小妇人肯让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方怡心下满意,看了眼女大夫和丫鬟,道:“人多嘴杂,不如你我单独详谈,可好?”

    陈夫人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点点头:“你随我去内室,劳烦大夫您稍候片刻。”

    女大夫略微颔首,自顾坐在那里喝茶,一面静心等候,一面在心中想着方才的情形,这种家族里的丑事她见的并不少,却还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那位小妇人明明无所依仗,却能将以凶悍闻名的陈夫人压下,气势完全胜出,当真是个难得的。也因此,女大夫丝毫不担心她们二人进了内室里,那小妇人会不会吃亏,她直觉自己并不需要等太久,就能等到这件事结束了。

    ……

    等进了内室,方怡也不等陈夫人催促,当即道:“表小姐错事已经做下,再多说亦无补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错上加错,其实最两全其美的法子是让表小姐与那人成亲,既保全了表小姐的名声,又不至于连累他人。”

    陈夫人叹道:“我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那人实在不是个能托付终生的,而且他家中已早有妻儿,当初是我们疏忽大意,才让他钻了空子骗了我家柔儿,如今,我们既已知晓真相,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柔儿跳进火坑?”

    方怡也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茬儿,转而道:“表小姐尚且年少,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即便已非完璧之身,只要没有生过孩子,两三年之后,她那里依然会紧如处、子。而据我所知,并非每一位处、子在第一夜的时候都会有落红。”

    陈夫人已经年过四旬,这等闺房之事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番情急之下听到方怡讲起,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对。这番话,虽然方怡说的含蓄,陈夫人却还是听懂了,当即眼睛一亮。

    早在得知亲侄女出事之后,陈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找个人家把人给嫁过去再说,思前想后,最终就盯上了赵家这群孩子,一番部署下来,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儿,却没想到半途上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如今听方怡这么一说,她才发现,事情其实也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糟糕,她太心急了!

    说完这些,方怡又道:“陈夫人,您心疼侄女我理解,也请您理解一下我对弟弟的疼爱,我们一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艰难,我们开了间铺子您知道,立秋白天里在铺子里当店小二,晚上就着厨房的炤火通宵达旦地读书,所有的孩子里,就他最为艰辛,他的这个秀才都是血泪换来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前途尽毁,陈夫人,求求您了!”方怡说着,已经低声的啜泣起来,眼泪也一颗颗地滑下。

    陈夫人也是为人母的,心下难免恻然,再一想到这件事也确实是因她的私心而起,一时间竟生出些愧疚来。

    那头方怡接着道:“陈夫人,刚刚我也是一时情急,说话都没过脑子,这才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山野村妇一般计较。”

    陈夫人连忙道:“今日之事是我太欠考量,若是换了我是你,或许我会更生气,还望你不要介怀才是。”

    方怡含着泪,点点头:“那今晚的事,该如何是好?”

    陈夫人仿佛又恢复了之前的陈夫人,斩钉截铁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

    等到众人从陈府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微亮了,众人各回各家,赵立秋被左柳带去了左府,说是要好好教训一番,他的真正意图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没吭声,这么折腾了一宿,大家也都累了,直接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这一晚所发生的事,当真就如那陈夫人对方怡保证的那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陈老爷有些不明白自家素来彪悍的夫人怎的这回如此反常,对此,陈夫人也懒得解释,事过之后,她再细细回想那一晚的情形,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那小妇人一来就先发制人,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又趁虚而入,故意示弱,让她心软,这打一棒子可一颗甜枣的手段是她平日里最爱用的,却不想她也有被人用的一天!陈夫人突然觉得,赵家这些孩子各个儿都这么出息,或许其中有很大部分是这位小妇人的功劳。

    想了几天之后,陈夫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而那一晚回去之后,女大夫也写了封回信让赵立夏带回给左穆,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方怡此女,若为男儿身,绝非池中物,可悲可叹。”

    左穆看过之后,微微一笑,将信纸一点点烧光。一个方怡,成就一家人才,又有何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