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转瞬即逝,转眼又是春光灿烂。

    年节过后,茶馆自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书先生便又重新背起书匣子去茶馆说书。

    我实在不爱听那些早已知道后续的故事,故早早地穿墙而出,到街上闲逛去也。

    初春时节,街上惨遭严寒封锁的生气逐渐复原,往来的贩夫走卒又拉开门帘做起了生意,好不热闹。连我这做鬼的也被激起了玩心,在人流中飘来荡去,寻访着各个有趣的摊位,实在快活。

    兴许是春寒料峭,寒风只吹得开树梢上的花苞,再者是我阴气太重,大多数人在经过我身侧时都会搓搓臂膀。往人多的地方挤去,我身旁便总要生成一小圈空隙,叫我好看得清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不过这般行径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怕太过惹眼反招来议论,便加紧了脚步,走得快些。

    我本想着做了鬼应该就不会再受到什么惊吓,二来也不必注意走路看路,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转角便撞上个人——不,不对,不该叫撞上人,该叫那人从我身上穿了过去,反倒吓得我怪叫一声。

    我拍了拍胸脯正想像个厉鬼似的恶语诅咒一番,抬头才发现那背影是个锦衣男子,身侧跟了个一看背影便晓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我沉吟半晌,总觉得有些眼熟,便参前两步走到他二人面前去一探究竟。

    那男子我不曾见过,但那面容姣好的女子我可熟悉得很——沈犹荣,我看你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悄悄地背叛了未婚一族。

    沈犹荣此刻的神情不似上一回见她时的那般沮丧。她挽着身侧男子,反倒开心地叽叽喳喳,那种俏皮的韵味又回到了身上。

    她冲身边的男子道:“好不容易从府里出来一趟,没玩儿尽兴可不许回去!”

    男子瞧着与她一般年岁,倒是生的不俗。白白的脸,窄窄的眼皮,眼尾略微上挑,带点与生俱来的傲气。他瞧眼沈犹荣,略微嫌弃地扒拉下那双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从前在沈府也是这样随随便便出门的?”

    沈犹荣双眉一立,反唇相讥:“什么随随便便!本小姐要不是嫁给了你这个纨绔,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你倒是先数落起我来了。”

    我恍然,原来这就是沈犹荣嫁的那位男子。单看样貌举止是极好的,怎么偏就和沈犹荣有天大的仇怨似的。

    男子撇撇嘴嘟囔道:“搞得好像谁想娶你这个没规矩的小丫头似的,要不是我爹非逼着我,我才不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陪你玩。”

    “你……”她也跟着撇嘴,冥思苦想的要拌嘴。似乎是想不出什么言语了,便挤着好看的双眸,眼瞧着就要受委屈般地落了泪:“你欺负我!信不信我不嫁了!”

    男子终于笑了出来,笑声里有揶揄的味道。

    他重新将沈犹荣的手搭在自己臂弯处,满眼藏不住的纵容:“吵不过我你就会说这句话,什么时候能变一变?”

    二人又挤眉弄眼地暗斗了一路,趁着斗嘴的功夫,还顺带去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块烧饼。填饱了肚子,接着又张牙舞爪。

    我瞧着状似亲密、蜜里调油的二人,心里乐翻了天。

    只是笑归笑,总归还是忍不住为她高兴的。虽说她缠着书先生也不是一日两日,但想来近日是决心放下执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