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葬礼落了尾声。

    没多久,宋冬燃终于在洛幺幺的几番催促下,开始筹备起他们二人的婚事。

    说来也是可笑,不出半日,这房门上的素白披帛就已悉数褪尽,转而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喜布,闯入眼帘如同烈火一般灼人,烫得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忍下眼眶中的酸涩。

    在府上一连徘徊了数日,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像是有许多无形的韧丝,牢牢将我这只企图破壁飞去的冤鬼缠住,叫我无法解脱。

    也难怪宋冬燃当初总说我是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这下可倒真应了他这番阴魂不散的说辞了吧。

    还得目睹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真难。

    赶在岁末隆冬的大雪落下前,我正式成为了永睦县内谈也没人谈的下堂妻,街头巷尾如今议论的也是今日宋冬燃和洛幺幺的大婚。

    和我这个怪物截然不同,他二人自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听得我白眼要翻到后脑勺。

    白烛如今点做了一室红光,良辰吉日迎娶美娇娘,当真是般配。

    前日在我灵堂内失魂落魄的宋冬燃,今日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我站在宋冬燃面前,试图从他眼底瞧出些对我是否残存了眷念。

    他唇角带着几分温柔而陌生的笑,我从不曾见他对我这样笑过,故而怔愣了半晌,想再凑近一步时,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根本看不见我。

    他的视线直直穿过我的身体,看到的是他的新嫁娘。

    我回过头,将红得耀眼的洛幺幺同样看了个真切。

    不得不承认,洛幺幺确实生得极好看,我眉眼与她再像,也不如她出挑得落落大方,静池莲一般不可方物,今日更是拿足了气势要艳压群芳,怕是整个京都也挑不出几个能与她媲美的。

    可她今日越好看,我心里也就越难过。他二人大婚盛景怕是要在京都当好一阵子闲谈,宋家大公子、洛家大小姐,和我这个没人记得的小野狗小野猫。

    我觉得有些奇怪,我分明已经死了,却还是能感到这般锐利的疼痛,从心底阵阵传来。

    宋冬燃和洛幺幺此刻笑得越像神仙眷侣,我心头也就越发地滞涩,好像那分明已经没了直觉的胸口叫人破开一个窟窿,冷风在我体内穿堂,浸凉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扬起了手臂想像当时打洛幺幺时一样给他一耳光,可我的手掌透了光,自然也挨不到他脸上。

    ——实在讽刺,我连打他都做不到了。

    一时又静默下来,唯有呆呆望着自己掌心。隐约可见的复杂纹路,像是用刀子刻出的伤痕。喉间不可抑制地泛出极重的苦来,又觉好笑,死都死了,还计较着什么呢。

    令我未曾想到的是,不过小半刻,外头的酒席已然满座。府里的下人来去如仪,宾客席上也多是寒暄之言、恭贺之语,祝新人百年好合。离开了后院,我四下飘着,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能依着风的方向东瞅瞅西看看,瞧见了许多陌生面孔,大抵是从洛府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