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侧过身,闭上眼睛面对齐元缨:“慌什么。我累了,睡吧。”

    听苏泽这么说,齐元缨稍微安心一些,转过身面对苏泽。

    “苏泽,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我也不确定我还能陪你多久,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往后如何,你都好好地活着,要有慈悲心,不要随随便便就动杀人的念头。”齐元缨看着紧闭双眼的他:“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多陪陪你。”

    黑暗中,苏泽透亮的双眼忽然闪现一丝光:“别胡思乱想,我活着一日你就能活一日。”

    苏泽的眼神太坚定,以致于让她为其所蛊惑,竟真的开始相信苏泽的话。

    齐元缨不敢再看他,闭上眼道:“睡吧。”

    第二日苏泽便让人送了许多奇珍异宝来,箱子一箱一箱地往她屋子里抬,没一会儿就把她的屋子填得满满当当当的。她还听庆仪说苏泽一早也让让人赏了昨儿来裁衣裳的女官。

    昨夜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没想到苏泽会当真。苏泽让人送来的东西她大概看了一眼便让人都收起来放进库房。

    顾盼儿着人转告苏泽她要见他。彼时顾盼儿在园里赏花,苏泽带上杨淼便去了园子。

    顾盼儿道:“你不能娶太女。”

    来之前苏泽就已经猜到顾盼儿会提这件事,他原不想走这一趟,但顾盼儿有恩于他,而他又愧对顾盼儿。在这两种矛盾情绪的夹击之下,他不得不来。

    苏泽看看她,只道:“说完了?若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顾盼儿见苏泽转身要走,急道:“苏泽,你们之间是国仇家恨,如何能同床共枕!就算你可以放下,你以为太女她真的可以放下过去那些事?血海深仇,你以为太女她能高枕无忧,安安心心待在你身边?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齐国那些亡灵爬上你们的床,日日夜夜入梦搅得你和太女不得安宁?”

    苏泽狠厉道:“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有胆只管来,我定叫他们尝尝什么是人间炼狱的滋味。”

    顾盼儿倒吸一口冷气,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让她害怕,让她只想远远逃开的偏执苏泽。

    顾盼儿握紧拳头,强打精神道:“太女高高在上,是天之骄女,而你呢?”

    顾盼儿原不想借此刺痛苏泽,可若不点醒他,他曾是在怎样的环境之下艰难求生,他怕是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当初在齐皇宫顾盼儿第一次见苏泽时他被一群小侍女小内侍们围住欺负。这样的事在皇宫并不稀奇,所有与权力密切相连相依的地方,拜高踩低总是常态。

    人一旦得了势,身边往来的总是好人,不似失势之时,便是连路过的狗都想淬上两口唾沫星子。

    便是寻常百姓之家,宗族里那些手握权力或是钱财之辈总是站在宗亲的顶端,呼风唤雨,而那些在底层艰难求生之人,仰人鼻息或许就是一辈子的事。

    那时候顾盼儿看见被人按在地上欺负的苏泽,其实她也是嫌弃的,也是想要远远躲开的,不过后来她看见齐元缨,跟着又看见抱头蹲在地上的苏泽。

    尽管苏泽一直都不愿意也羞于承认,但在那一刻顾盼儿清清楚楚地在他无助的眼神里看见了他对齐元缨的仰望,对齐元缨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