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拥有的时候觉得厌烦,失去的时候又心有不甘。

    当岑伦离开的心意已决,一回头,迷雾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幢小小的歇山顶样式的房屋。正对岑伦的正门的门楣上有一块石匾,上面用隶书体刻着三个字:通判府。

    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小房屋就是通判府?那么,察查司又在哪儿?

    岑伦想了想,没有上前敲门,朝通判府后面走去。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岑伦很快又回到了大门前。这间屋子好像并不比与孟婆喝茶的那个小院更大,我是去敲门啊,还是去敲门啊?

    他走上前去刚一抬手,乌漆大门“咣当”一声,开了。

    岑伦把半个身子探进屋内一看,愣了片刻。把它称之为一间房好像不太确切,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巨大了,站在这头一眼望不到那头。屋内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却很明亮。正中是一条足可以并排开过两辆小型汽车的笔直的通道,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通道两边每隔五米便有一棵圆柱形的花岗岩石柱,一眼望不到头乘以二。更让岑伦震惊的是,石柱后面那两排一直顶到天花板的乌木大柜。这些柜子一只紧挨着一只,一眼望不到头乘以三。

    此刻,岑伦心头有两个疑问,疑问一、这是我刚才三两分钟就绕着走了一圈的屋子吗?疑问二、不知道这么多柜子里装的是什么?

    “有人吗?”岑伦站在门口朝着空无一人但极有震慑力的屋内轻声喊道。

    岑伦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飘进他的耳朵:“唔,来者可是钟黎凯?”岑伦循声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面目白皙鼻梁上架着副眼睛的男人出现在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前方,一双眼睛从眼镜上方打量着岑伦,目光严肃,或者说,是严谨。此人也和孟婆一样,看不出年龄,要说他和你的爸爸或者爷爷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好像也没有。哦,有一点,他顺滑整洁的黑色胡须一直飘到胸前衣服的第一个盘扣上。岑伦自己也觉得奇怪,单就这一把胡子看上去应该和现在的人区别很大才对,但你就是不觉得它突兀。

    岑伦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带着明显不满的语气纠正那人道:“钟离凯?不,我叫岑伦。”话说钟离凯是谁?难道……岑伦一步跨到那人面前,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把我从自己身体里面赶出来的人,叫钟离凯?”

    “岑伦?”那人又把目光从眼镜上方射向他。

    岑伦点了点头,忙又解释道:“那个,是孟婆婆说我可以到通判府察查司找一位陆判官聊一聊我的事情。可我不知道察查司怎么走……请问您是?”

    “唔,我就是陆之道。”那人点了点,转过身,也不看岑伦,说:“跟我来。”说罢,便径直朝前走去。

    岑伦瞪着陆之道的背影,把自己一路跋涉终于找到要找的人的悲喜交集的心情统统咽回到肚里,默默跟上陆之道的脚步。

    陆之道只是一丝不苟地朝前走着,前一步和后一步所用的时间,双手摆动的幅度,每迈出一步的长度,岑伦目测,这一个动作与下一个动作之间,没有丝毫差别。于是,他把头扭朝一边,打量起沿墙摆放着的柜子来。可它们也全都一模一样,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不是也像它的表面这么千篇一律?再扭头朝前看着陆之道的背影,大概率是吧——千篇一律。

    走得时间长了,岑伦发现自己的步调都变得和陆之道一致起来。一前一后,左脚右脚……就在他渐渐习惯这样机械地走步并进入到一种半睡眠状态时,陆之道忽然停下了脚步。岑伦一个不留神,差点一脚踩在陆之道的脚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