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

    “语梅那年……才二十岁,刚被仇家卖入青楼,比起我,她还有得救。我当时……听她诉说,竟然生出些许英雄气概,一口应承会叫曹却把她放了,可待出了门口我才发现,我根本没那能耐。果然,曹却岂能听我的呢……”

    “我那回在平越城待了七天,但后面几夜,我再也没勇气进到这戏楼底下。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做不到,我有愧于心,只能继续隐忍。这些年,我满足曹却所有的要求,就想着多攒钱,好给她赎身……”

    始于一场萍水相逢,终于一片执心难解。

    攒了八年的银两,最后竟连对方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拾起那落在地上的药瓶,握在手中仔细端详。宋飞鹞没有打扰他,她知道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这个男人对语梅是爱吗?或许不是。不过是将一生怅惘寄托于她人,就此构筑成一个足以支撑他活着的幻梦,但现在,也该到尽头了。

    他打开瓶塞,一气将一瓶药尽数倾洒!

    “两年前,曹却诱我服下这药,他说这药与别个不同,一旦服食一口,就不可断绝,若药瘾上来之后的半个时辰内不继续喝药,就会死。我不能忍毒瘾,一而再再而三放纵自己。今日,你帮我断了触感……多谢。”

    “顾大师……”她唤他,但终没阻止。

    “大师?抬爱了。我不过是个唱戏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抛开药瓶,远远地抛开,释然地舒了口气,“我本名顾长生,不想做什么大师。”

    然后,他静下来,有好一阵,偌大厅堂里,只剩粗重的呼吸声,一声声回荡开去,一声更比一声细微……

    ……

    他们三人跑上地面,一出戏楼,只见平越已然变了样,千军万马将这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照得城中如白昼,前排个个手持火铳,饶是再厉害的武林人士,面对弹药也得被开个窟窿!

    他们只得躲在戏楼里,但听得他们要用炮把戏楼轰平,沈兰霜再也憋不住了。

    “曹却就在地下!”沈兰霜此时还不知曹却已经死了,举起手中的一叠契约,“他勾结外人,隐瞒生意,谋取私利,我手里的,就是证据!”

    “是什么人!”喽啰们拿铳指向她。

    “嘉兴沈家,沈兰霜!”她大声道。

    于是,人群后响起一个斯文有礼的声音“竟有此事?”

    盐帮喽啰分开两侧,让出一条道,有人骑马款款而至。

    这是个年纪与曹却不相上下的男子,一身威武铠甲,模样倒是周正……不过最近模样周正但背地蝇营狗苟的男人,沈兰霜可见得多了去了。

    她略有防备,但一摸腰间,发现剑还是不在身上,只得硬着头皮道“没错……曹却不仅私下牟利,还私下招兵买马,囤积自己的部署!这里面一叠都写得清清楚楚。”

    但她不敢上前,既然自己都说了曹却在囤积部署,那么,岂知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曹却的部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