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罂怒气上涌:“前线将士每天都在承受敌军的压力,楚国人马上就要上来了,你在这磨磨蹭蹭,难道是打算磨蹭着,事后替他们收尸吗?”

    赵武一跺脚:“罢了,你既然这么说,我只有出战了。但我们前线将领彼此不和,军队都是杂牌,这场仗怎么打?”

    荀罂严肃的回答:“虽然困难,但为了国家,岂能过于爱惜自己的身体。”

    荀罂提到身体,赵武看了一眼对方,发现这一年,荀罂苍老了,他两鬓已经斑白,腮边的肌肉已经松弛。

    赵武无力的一声叹息:“许国的军队在哪里?”

    荀罂马上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推辞——我已经发下元帅令,许国的军队以及大戎、小戎的军队都已经集结在冀城附近,你赶紧去。”

    “唉,真是劳苦命啊”,暮色中,赵武默默走入赵氏军营。军营门口,闻讯赶来的智姬与单氏默默注视着赵武入营——晋国军营的规矩大,她们不敢出声告别。便是赵武也只能站在营门口,冲两位夫人挥了挥手而已。他的目光在两位夫人身上久久停留。田苏看到这种状况,叹气说:“我去清点军械,整理花名册,主上,跟他们说会儿话去吧。”

    赵武慢慢的摇了摇头:“你也没有跟家人告别,昆也没有,咱们大家都没有,我怎能特殊呢?”

    说罢,赵武挥手入营。

    当夜,许国军队与戎氏的军队连夜开拔。

    虽然军队动身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来送行的人很多,原本国都的人,很少与赵武有交往,但现在他们都一起来为国中最年轻的将军送行——谁能想到,堂堂的霸主国居然被人逼到了这份上,需要动用盟友的军队来保卫自己。

    悼公亲自为赵武斟上一杯酒:“元帅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你认为楚国人这次一定打算跟我们硬碰硬的打上一仗。我知道你的担心,作为国君,寡人失德,先是违背了对百姓的承诺,接着又让百姓陷入惊恐当中,这都是我的错啊。

    武哥,放心去吧,寡人在后面整理武器,召集士兵,搜刮所有能战的人,万一,武哥失败了,可以退往虎牢,虎牢万一守不住,武哥可以退往魏地,寡人亲自领兵上去,这次咱们与楚人拼了。”

    荀罂安慰说:“没错,小武,保存实力为上,我晋国表里山河,失去了虎牢并不可怕,我们还有二百年的积累,还有背后广大的国土,楚国人这是今年第四次出战了,他们一定坚持不了多久。”

    赵武将悼公递上的酒一饮而尽:“我自己种下的苦果,必须自己品尝。之前我羞辱了楚王,逼着他连夜逃跑;之后我又羞辱了楚军,让他们在我面前步步后退。楚国人生性浪漫,他们一定觉得这种羞辱让他们彻夜难眠,所以楚国人匆匆赶来报复,既然这样,我想,楚国人收获的,只能是再一次的羞辱!”

    荀偃大叫:“没错,小武,我对你有信心。我们是两百年的霸主,连我们都窘迫成这样了,楚国人日子一定比我们还艰难,所以,这是楚国人最后一搏了,他们已经满身伤痕、气喘吁吁,还饿着肚子,没有睡好觉——去,把他们都干掉,把楚国人都俘虏到你家,让他们替你做牛做马。”

    赵武苦笑着拱手,转身一言不发的上了兵车。

    兵车粼粼,一路南下至虎牢城,栾黡接待了赵武:“许国相,你的军队打算驻扎在哪里?”

    赵武诧异的忘了一眼栾黡,为对方的温柔感到奇怪,一向的捣蛋鬼栾黡,这次居然如此乖巧,难道是受了严厉警告?

    栾黡眨了眨眼,好像看出赵武的心思,回答:“我栾黡怎么说也是晋国人,如今形势危机,我怎么还能与你捣乱。”

    赵武轻轻松了口气,又问:“前方情况如何?”

    栾黡回答:“楚国人这次要动真格的了。以往我们的大军到了,他衡量一下彼此的实力,就会自觉地退走,这次居然一直在推进——顺便说一声,郑国人又投降楚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