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老狐狸,我发现满世界唯有我纯朴”,赵武低声嘟囔着。令狐颉没有理会赵武的抱怨,他拧开瓶盖,嗅了嗅酒瓶散发的香气,而后补充说:“你韩伯下令了,诸军依次撤退,断后的依然是你——你韩伯说,你有断后经验。”

    “什么叫‘你韩伯’,韩伯难道不是晋国的韩伯?”赵武不满的抱怨。

    韩伯是个老狐狸,他做事稳妥,而且他对赵武的关心比关心自己的孩子还要过分。既然韩伯让赵武断后,说明这次断后是一场有功劳无苦劳的便宜事,赵武也不打算推迟。

    魏颉喝了一口酒,扭了扭身子,让血液流动起来:“韩伯对你的爱护人人都知道,他既然让你断后,是表示他毫无私心,也说明楚军不敢乱动,如此一来,各军走的安心,你也可以慢慢回家。所以我就答应了。从明日起,其余各军依次退却,唯独我军在此地停留半个月,国君从此地出发后前往鲁国。”

    齐策提醒:“我听说齐国这次又出来捣乱了,所以国君动身前往鲁国,是打算教训齐国。”

    赵武拍了拍腿:“世事艰难啊。我听说连周王都经不起这样的常年战斗,而我们一年打了两次仗,都没能使敌国屈服,出战的军队至今没有带回‘征(税)’就要退却,弄得大家没有收入——这年头,领主的日子不好过啊。”

    赵武说的是:军队出战的目的是为了“征服”,现在敌国没有屈服,但国中的百姓已服了军役,等于纳了赋,他们可以不再交税。于是,战争当年,不仅国王没有收入,各大中小领主也没有收入。

    这样的战争已经连续打了好几年,如今,无论是国君还是领主,都只能靠吃老本了。想当年周王因为发动这样的封建的“征服之战”而被迫“债台高筑”;现在的晋国,即使做了两百年的霸主,有丰厚的家底积累,但也吃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赵武这句话表明他已经看出国君转而对付齐国的目的:韩厥是个老狐狸,既然势均力敌的楚国难以征服,军队出战一无所获,只能掉过头找齐国的茬子,揪住齐国的错处不放,再勒索一笔保护费——征,以减轻晋国百姓的负担。

    封建人都能听懂赵武的话,令狐颉皱着眉头感慨说:“是呀,国君勒索齐国,多少能有点收获,但这收获又能分给我们多少呢?魏氏家底薄,连续数年征战,积蓄已经掏空了。”

    齐策不满意了:“得了吧,鄢陵之战,魏氏首先退出战斗,丁口损失并不大,而赵氏却坚持到最后。如今的新军魏氏只出了一千人,魏氏的负担能有赵氏大吗?且赵氏才经过一场破家之痛,家底哪有魏氏丰厚?令狐大人也叫穷,我赵氏该向谁哭去。”

    魏颉再次强调:“我刚才说了,我是令狐氏……嗯,我弟弟魏绛也跟我谈起过这事。如今谁都难啊,楚国军队完整地退却了,这意味着我们明年还要跟他们打,也意味着我们明年还是没收入。

    小武你还好,听说你家的产业做的风生水起,货物都已经卖到了楚国,而甲氏拓荒也进行的不错,如今你粮不愁,钱不愁,养的起七千甲士。我魏家却穷的连一千人都快养不起了。”

    赵武没有说话,武士昆在一旁插嘴,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说:“这真是个艰难时刻啊,两百年霸主地位的晋国都支持不住了,想必楚国也更艰难了。”

    令狐颉眼前一亮:“你说‘楚国更艰难’——没错,现在就仿佛是一场角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取得胜利,武子。看来我们必须继续坚持。”

    令狐颉说完,摇晃了一下酒瓶,笑着说:“我猜测,楚王的日子也不好过,有可能还不如你赵武,你瞧,你赵家私兵在野外还能喝上酒,我想楚王也做不到这点。”

    齐策也附和着转移话题:“我猜楚王是能喝上酒的,不过,郑国国君能不能喝上酒,那可就难说了。”

    身为超级大国的晋国与楚国都感到疲惫不堪,作为二等国家的郑国也陷入连年战争中,他们本身是附庸国,打了胜仗自己没好处,这种日子想必更难熬——大家正说着,武士英触撩开门帘走了进来,通报说:“韩伯派来了韩起,五里外发现郑国军队,韩伯要求我军出战,以掩护全军撤退。”

    韩起紧跟着撩开帐篷帘子钻了进来,一进来就感慨:“整个晋国军营,也就你这里最温暖……啊,还有美酒,给我倒上一杯。”

    齐策不满的皱了皱眉头:“郑国军队来了多少?我新军只有一个半师,依靠一个半师迎战郑国全国的军队,韩伯也太为难我们了吧?”

    赵武摆手:“韩伯一向关爱我,他是不会让我去冒险的,现在他让我出战郑国,一定是我给送功劳——若无必胜的把握,韩伯即使派他的儿子出战也不会让我出战。”

    新军当中令狐颉是主将,他问韩起:“郑国的军队是由谁统领?来了多少辆兵车?是想挑战我全军还是来试探的?我军若出战了,后备兵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