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策赞同的点点头。

    赵武这么说,是因为齐国现在对晋国的敌意越来越浓,而这名田氏商人见到晋国正卿,居然不亢不卑,侃侃而谈,而且,他身为一个商人,对政治人物格外敏感,一听赵武的名字,就能明白事情的经过——比如,他刚才看到的那场战斗不同于以往的兵车之间的相互较量,这显然是一种军事变革。

    旁人目睹了这场战斗,一定会有很多疑问存在心中,但此人一听指挥战斗的是赵武,马上决口不谈战斗过程。此举表露出他的胆大、心细、聪明,而且懂得适可而止,知道什么事该去探问,什么事最好装糊涂——这样的人在春秋时代,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赵武不知道,商人田氏此后不仅出人头地了,而且他们最终成功的篡国——齐国的田氏担任了几代相国之后,不仅架空了齐国国君,最后干脆取而代之,而且这种取代竟然得到了周天王的认可。

    而他们所用的手法也很普通,就是放债。用大斗放出去米,用小斗收回本息。表面上看,他们自己宁肯吃亏,并让债务人得到便宜,但依靠这种小恩小惠,田光最后将齐国的人心收在囊中,而后顺利上位——他最后的债务利息是:整个齐国。

    也是由于这个田光的存在,中国在此后的王朝中,禁止商人参与慈善事业。并以法律明文确定:商人们一旦慈善,就是一种罪行,叫做“收买人心”,心怀不轨,谋逆……

    而“收买人心”这个词也是出于田氏。

    赵武不知对面是一个春秋时代唯一成功篡夺君位的绝代牛人。他与齐策的低声交谈,田光也听在耳边。但他假装没听到,挥挥手指点着自己的车队,表示:“我田光这次带来的货物损失超过六成,但能够引出寇髯来,并结识了武子,也算值了。”

    田光这么一说,赵武倒有点不好意思,他马上回答:“损失很大吗,我看匪徒并没有冲进你们的车队里,怎么损失如此惨重?”

    田光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只是马车上拉了很多丝绸与药材,那些丝绸已经被血液污染,或是在战斗中被刀枪戳烂,卖不出好价钱来了……不过商队带的食盐仍在,我的损失还不算大。武子放心,这点损失我田氏承受得起。”

    齐策拽拽赵武的袖子,在一旁插话:“这次我们借用田氏商队引出寇髯来,田氏的损失自然由我们赔偿。另外,晋国的少司寇官衙也将赔偿一部分,赵氏也将通过降低货物售价一成,对田氏进行弥补。”

    田光笑着挥挥手:“少司寇官衙的赔偿我接受了,因为这是晋国国君出的钱。他用我的商队诱捕盗匪,理该赔偿我。赵氏就不用补偿我了,能结识武子,便是我田氏这趟最大的收获了,何必再补偿我。”

    赵武马上顺竿爬,讪笑:“你客气,我就不客气了!”

    此时,疲惫的晋国军队正在国君的带领下返程回国,但国君这次亲自率队进攻郑国,并没有使郑国屈服,也没有完成压制楚国的使命。

    晋国的联军才撤出郑国,楚国的子辛率军救郑,因为联军已退,楚军顺势攻入宋国的吕(今江苏省徐州市东南)、留(今江苏省沛县东南)两地。

    盟友的军队来了,敌军又已经退却,二等强国郑国也来了精神,他们派出大将子然协助楚军侵宋,攻取了犬丘(在今河南省永城县)……

    得到悼公进入国境的消息后,赵武结束了甲氏剿匪工作,此时,击溃的寇髯队伍四散逃亡,许多盗匪伪装成山民,投靠了各地屯垦点。赵武也有意装糊涂,把这些逃亡盗匪当作普通流民予以吸纳。

    寇髯的溃灭立刻震动了整个甲氏,狄胡的队伍紧急退入潞氏避难,但潞氏听说赵武畅快淋漓的快速击败寇髯,不敢收留狄胡,害怕这种收留行为会引来赵武的追击,故此强烈要求狄胡出境——迫不得已的狄胡只能继续向北,逃入了赤狄的地盘躲避。

    狄胡一退,另两股盗匪也马上消失无踪,甲氏的治安环境马上得以改善,甚至做到了夜不闭户的地步。这便让甲氏这条商路更加繁荣,刚刚进入晋国国境的悼公远远的听到这消息,立刻盘算着在甲氏边境上修建一座大城,以便全面开发甲氏。

    这天,国君紧急传来的信函送抵屯留城,赵武正与齐策研究着这份报告,师偃兴冲冲的掀帘而入,满脸喜色的报告:“主上,我们挖到一条大鱼,是长鱼矫,有人已经认出了长鱼矫潜藏的地点。”

    齐策抬起头,望着师偃补充:“这几天我们辨认了寇髯的同伙,发现寇髯部下里有许多原先的贵族私兵,有伯宗家中的流浪武士,还有胥氏逃散的家奴,也有一部分原先三郤的家族私兵——这部分人已经失控,没有按约定投入我赵氏门下。

    了解这些后,我就一直在想,是谁把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并输送给寇髯的……可惜一直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