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起果然送来了批准对乌馀动手的文件,晋平公看见这份文件,有点发愁:“元帅走的时候,反复叮咛我们要提防秦国。我听说秦国的军队参加了楚王的联军,但是没照面就撤走了——叔向,你不是因此谴责了秦国人,而且拒绝与秦国续订休战盟约?”

    叔向点头:“这也是元帅的交代,他说:与秦国的休战条约已经毫无作用,现在不是我们怕秦国,是秦国怕我们,既然如此,那条约如果能有机会撕毁,就找借口撕毁吧。”

    晋平公挠着脑袋,为难的望向叔向:“那么,我们从哪里抽调军队呢?你昨天还告诉我,国内的大军要准备随时南下增援,或者南下轮换元帅的军队,不能轻易动用。现在我们又要提防秦国,又要对付乌馀……再说,元帅不在家,而我听说乌馀也很能干,没有元帅在,国中谁能打败乌馀?”

    叔向回答:“我们晋国作为盟主,遇见诸侯相侵,就有义务讨伐,并使侵略者归还他人的土地。乌馀占据的这些城邑,都是从各国掠取来的,如果我们不及早消灭乌馀,在列国看来,乌馀做为我们的臣子侵占他们的土地,等于我们在贪图盟国的土地,如此,我们还怎么做盟主呢?

    我想,元帅出战在外,还再三要求我们早日解决乌馀,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必须把乌馀占领的城邑归还给各国!君上问起谁能战胜乌馀,我认为,‘胥梁带’能不劳动大军而完成使命。”

    这个“胥梁带”出身名门,是胥臣的后代,胥甲之孙,胥午之子。前几年,胥甲之孙——也就是胥梁带的堂兄胥童协助晋厉公杀三郤、劫持栾书、荀偃,事败后被栾书、荀偃所杀。胥家人从此离开晋国政治高端,胥午曾经是曲沃大夫,但因为帮助栾盈作乱而失败,也死于军中了。现在的胥梁带也只是一个大夫。

    晋平公望着叔向,嘴角含着讥讽:“你刚才说,身为盟主‘遇见诸侯相侵,就有义务讨伐并使侵略者归还他人的土地’?我没听错吧?昨天我还要求鲁国归还杞国的领土,但你却拒绝了。”

    叔向板起脸来,严厉的瞪着晋平公,责问说:“君上是天下霸主,您治理的国家可不是晋国一个。身为霸主,怎么能连基本的事理都不懂呢?鲁国占领杞国的土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时,鲁国是我们的盟友吗?杞国是我们的姻亲吗?

    现在,仅仅因为杞国最近成为我们的姻亲,就要求我们的最坚定盟友鲁国,让出百战辛苦获得的土地,这道理说得过去吗?

    乌馀是什么人?他不过是齐国的叛臣。但他叛离齐国,所投奔的可是君上?没有,他投奔的是贪婪的范匄!此后,做为范匄的属臣,他比范匄还贪婪,肆无忌惮的进攻我们的属国,侵吞属国的领地做为自己的封地。

    他占领我们属国的土地,何曾使我晋国得到恩惠?我晋国如果默认了这样一位不受约束的叛臣,四处进攻我们的盟友,我们损失的岂止是霸主的声誉?然而,我们却什么收获都没有,因为所有的收获都是乌馀一人的。

    乌馀如此大胆,如此肆无忌惮,现在他只攻击了我们的盟国鲁国、宋国、郑国、卫国,侵占齐国的领土,但等到他的领土以及实力足够挑战我们晋国了,那么,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不贪图我们南岸的土地,转而进攻我们晋国本身?我们有什么能力让他感到顾忌?他过去可曾顾忌我们霸主的存在?”

    晋平公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拱手回答:“寡人知错了,就按叔向的意思办吧。”

    叔向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宫城。

    在叔向走出宫城的时候,齐国执政崔杼也摇着头走出了宫城。

    晏婴出使的事情,田无宇与国君两个人就决定了,崔杼身为执政却毫不知情,这让他有点恼怒,但转念一想,据说晋国的执政赵武很看不上他这位“齐国第一绿帽”,而且在他崔杼执政的时候,没少做过惹怒晋国的事情,如果由他出面出使晋国,那简直是“肉包子送给狗”,没准赵武见到他会乐开花……

    所以,刚才崔杼冲入宫城内,怒气冲冲的训斥了齐景公一通,没等齐景公认错,他便摇着头走出宫城,心里想:“这小子一点国君的觉悟都没有,好在还算听话,还算乖巧……”

    才走出宫城,左右赶来汇报:“执政,您的两个儿子打起来了,他们各自带领家兵家将相互攻伐,家臣东郭偃和棠无咎已经被杀,家族军队伤亡惨重。”

    崔杼跺脚,赶紧问:“谁胜利了?”

    左右回答:“嫡子崔成势力大,目前您的二子崔疆已经败退,崔成耀武扬威,带着家将已经回府。”

    崔杼一阵气闷。

    他从心里希望二儿子崔疆取得胜利,但没想到二儿子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不管崔杼如何扶持,崔疆连一次上风都没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