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连弩没有扳机存在,弩弓全靠弩弦的松弛进行发射,每次拉开弓臂,弹匣内的弩箭自动进入弹匣的导轨,一旦弩弦拉满后松开弦,竹箭就会发射一次,再次拉满弦松开手,弩箭就会一左一右,从两个箭筒连续不断地射出。

    这弩箭非常奇妙,控制弩弦与挂机的只有两个青铜件,这两个青铜件形状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巧妙的搭配——拉开弓弦,然后慢慢松弦,弩机自动挂住弓弦,任弩弓如何摇晃,弓弦都不会松开,唯有向后扯动弩弦让弩弦猛烈向前撞击,弦才能将匣内弩箭弹出……”

    赵武接过工匠递上来的弩机部件,他扫了一眼,立刻脱口而出:“居然是‘渐开线齿轮’,这年头有几何学吗?谁发现的‘渐开线’奥秘?”

    弩机上只有两个青铜件,但这两个青铜物件尺寸非常精密,才能保证他们的神奇咬合。这种精确度似乎超越了当代技术水准——春秋时代的尺子,“寸”已经是百姓日常最精密的度量了,但那两个青铜物件精确度,已经达到了毫米的十分之一。

    拆解这件武器的人,已经是霸主国最有名的能工巧匠了,但他们将两个青铜件拆解下来后,一不小心,重新安装起来,几乎无法复原,摆弄了许久,才找到诀窍。

    这仅仅是原样重新组装,已经令工匠们愁得头发都白了,如果让人进行原创性设计,那该是什么样的智慧?

    赵武听了工匠的汇报,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沈国国都寝丘城内,中行吴正得意洋洋地指挥士兵进行大搬迁。

    你还别说,这活让中行吴来干,还真合适。

    中行吴本来长得一副凶恶的相貌,而他的父亲一向以严厉著称,教导出的中行吴不苟言笑,他无需任何情绪酝酿,就是一副恶人模样,现在中行吴沉下脸来,脸已经阴的让沈国国君胆寒——其实中行吴是在笑。

    沈国是个小国,多年来受楚国的欺压,沈国国君委曲求全才换来君位的继承与延续,这样的国家能剩下什么财宝?

    但无论如何,沈国王室也有数百年的积累,百年的家族,无论怎么说都会有些东西沉淀下来。人家随便一个马桶,也许就是古董,随便一块毯子,没准就是收藏品。而他沈国国君还自以为那些东西日常见惯了,破破旧旧的很平常,唯有中行吴这样的贵族子弟看来,简直是无价之宝。

    一件件钟鼎乐器从宫城里搬出来,大街上不时的有晋国士兵押着沈国的百姓走过宫城门口。这些士兵次序井然,他们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各自划分自己负责的范围,拿出了赵武搜刮其他国家的那种狠劲,连沈国百姓家里的针线都不放过,事无巨细将沈国百姓的收藏搬上马车,然后驱赶着这些百姓,输送自家的财富走出城外,进入晋国军营……

    随着晋军的动作,寝丘城区一个接一个的街道变成一片死寂,在这些街道里,等百姓清理一空后,晋军只留下几个站岗放哨的监视人员,大队人马又转向了其他街区。

    沈国国君看着整个城市逐渐变成一座死城,嚎嚎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孤寂而沧桑,听起来令人心酸。

    这个春秋乱世,没有小国寡民生存的机会。

    中行吴斜着眼睛,安慰沈国国君:“哭什么,你在这里日日受楚国的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楚国灭亡,现在我们把你搬迁到晋国,还给你留下百余户百姓养活自己,至少你今后祖宗的祭祀可以保全了,还哭什么?”

    中行吴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一个国君,把国家都丢失了,沦落到去晋国做一个平民,能不嚎啕大哭吗?

    傍晚时分,赵武入城。

    随行的有列国联军统帅,以及联军的高级将领,他们被准许入城,并住在沈国百姓空出来的房间里。而沈国国君的宫城成了赵武的指挥部,各国使臣们在沈国的大殿上开怀畅饮,那位昔日在此开怀畅饮的主人,如今已经成了阶下囚。

    赵武没有随后接见沈国国君,中行吴请示赵武之后,连夜将沈国国君押送往新田,于是,大殿上少了一群悲哀的亡国之人,在场的都是一群有份参与分赃的家伙。

    中行吴撇着嘴说:“沈国太穷,一国之君穷得没剩下几件乐器。可怜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清点他的府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