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平公咧嘴一笑:“昔日吴国公子季札曾经评论过卫国的音乐,也曾评论过某些已灭亡国家的音乐,我的执政曾经回击说:亡国是一个系统工程,有着成千上百各因素共同作用,但其中没有一点音乐事情,所以音乐无关亡国,晏卿说的过分了。”

    卫献公神色难堪,晏婴神色自如,他举起酒杯,正想开口再说,郑国的使臣游吉跳了出来——他跳出来,是因为知道晏婴的一张嘴厉害,怕晏婴的讥讽令晋国难堪,所以抢在晏婴之前,赶紧表态:“敝国大夫子产说,执政在前线日日听的都是曲调剧烈的军舞,而楚国人向元帅献上的是支干戈舞,吴国国君则献上了一套鼓声隆隆的刀舞,这些乐曲曲调慷慨,令人有慨然赴死之意。

    如今元帅刚刚从前线回来,欢庆的宴会上不可不没有干戈舞,演奏如此软弱无力的乐曲,我怕元帅听了不高兴,不如停止吧。”

    郑国大夫游吉说的很婉转,当然,他也深知道晋平公喜欢什么,果然,晋平公的注意力转移了,他连忙询问:“张大夫(张趯),元帅带回了楚国干戈舞,你怎么不早说,快快派人去元帅的府上,请元帅把干戈舞向我呈献。”

    赵武现在还没有向国君献俘,晋平公也没有祭告太庙,所以晋平公要求赵武向他呈献干戈舞,实际上等于指定了献俘的对象。

    武士们动作很快,才喝了两杯酒,已有武士领着楚国舞男、吴国舞女走进虒祁宫,派去武士们向晋平公鞠躬,汇报说:“君上,元帅说今天的宴会来不了了,他有请齐国正卿晏婴明日午时去赵府赴宴,商议通婚事宜。另外,元帅说:且容他歇三日,将积压的公文处理完毕,再来向君上献俘。”

    晋平公很高兴,赵武交出了吴楚两国的歌舞班子,然后说“再来献俘”,意味着他把这些歌舞班子送给晋平公了,这些人将不包括在献俘的队伍当中。晋平公因此乐不可支:“早听说元帅这次南下,带回来不少收获品,看来元帅的收获很富足啊,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干戈舞响起来了,乐声中,孙林父不引人注意的走进厅堂,冲乐王鲋勾了勾手,乐王鲋赶紧起身,与孙林父这位执政府常务次官躲在一个角落里密商。

    孙林父首先开口:“这是大胜,对此你有异议吗?”

    乐王鲋使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点着头:“当然是大胜,自文公以来罕见的胜利。”

    孙林父轻轻点头,继续说:“元帅轻车赶回来,携带战利品的部队将在三天后抵达新田南郊,元帅的意思是好好修缮一下棘门,并将这座棘门命名为‘凯旋门’。”

    乐王鲋连声答应:“自然要称之为‘凯旋’,我听说元帅这次掠夺回来的金银与青铜,装满了百十辆大车……”

    孙林父一声冷笑:“秦后子出逃到我晋国,尚且带了一千车财物,我们晋国动员了两支整编军,横跨万里作战,战争持续了两年,打下了无数城市,灭了数个国,如果获得的财富连秦后子的十倍都不到,那岂不是说,我们三个整编军不如秦后子一个人?”

    乐王鲋两只眼睛亮的像两盏灯泡:“十倍?难道有一万车——如果那样,穿越棘门的仪式……确实应该举行盛大典礼。”

    孙林父摇摇头:“战利品太多,具体的数目我说不清。回程中元帅先去宋国,后去智氏,以及郑国,就是在尽量拖延行程,以便运送战利品的船队能够适时抵达我晋国。如今船队已经到了蒲津桥左右,元帅的意思是让船队直接驶达绛城,士卒们从绛城码头登岸,自新田南门入城,不知国君可否同意?”

    乐王鲋拼命点头:“当然没问题,你怎么说就怎么办。”

    孙林父继续说:“先期抵达的船队约一百艘,每艘船装载货物二十吨。此次献俘,元帅总共献上两万名楚囚,黄金一百四十车,青铜器一千二百车,另外,齐策已经紧急赶到绛城,帮助整理士卒献俘的车队,已下令让士卒把自己的缴获都陈列在战车之上,然后一路向百姓们公开展示战利品,直到穿过棘门。”

    乐王鲋激动的浑身发抖:“有两万名战俘,一天怕走不完(棘门)。”

    孙林父附和说:“一天当然走不完,元帅打算明日一早命令在绛城码头的士兵开始登岸,然后向新田城出发,等他们乘坐的战船腾开码头后,第二批船队将陆续靠岸——据说,武士们随身的战利品排成一条战车队,大约能够绵延一百里,所以全部通过棘门,前后大约历时十天。

    执政的意思是:三日后,请国君莅临南门,元帅带领卫队穿越棘门入城,而后由君上检阅武卫军第一师,至于其它的人,交给司马府官员接待就行了。”

    乐王鲋也是聪明人,马上响应:“那么,也要约请列国的使臣一同观看入城式。”

    原本,出战的军队穿过棘门是一种原始社会氏族时代遗留下的风尚,这种风尚很简朴,士兵们穿过棘门,只是表示解除武装的意思,其中没有丝毫欢庆的仪式,乐王鲋在这里突然提到一个词——入城式。由此,列国军队回国的仪式改变了,胜利的军队将获得一个盛大的欢迎式,以此夸耀他们的武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