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话就是,假如你不干的话,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鼠标道,他暗道着还是老许更奸一点,已经考虑到这个结果了,余罪可愣了,没想到被人料定先机了,现在自己那点优越感不剩多少了,他不动声色问着:“为什么?”

    “我听许处说,那个精英选拔是个幌子,为的就是选一批一线刑警,而选一线刑警是目的,但不是终极目的,真正终极目的,是要选一个能在人渣堆里行走的人,我们,都是你的掩护,那天咱们十个人被送到不同的地方,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下落呢。”鼠标道,看着余罪这样,连他也觉得这个选拔相当地成功,他赞叹地道着:“恭喜你啊,余儿,我在飞机上才知道,你中标了。除了你我们都不是精英。”

    余罪噗声一笑,被鼠标的荤素不忌逗着了,笑着的时候,看着鼠标那身警服,又没来由鼻子一抽,一酸,一股子痛楚袭来,他一下子没防着,抹了一手的热泪。

    得到这个恭喜,苦乐自知,只有被憋曲的一掬泪。

    余儿哭了!?这可稀罕了,鼠标知道就数他受的罪重了,喃喃地道着:“据许处讲,被选中的,从你出生的记录开始,都会被省厅刻意抹去,这是沿用了原省刑事侦查总队招收特勤的惯例,所以,现在只有一个余小二存在……余罪已经没有任何记录了,就即便想恢复,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来之前许平秋和我谈了一个晚上,本来这种事是要经过本人同意的,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而且他说如果刻意地去干一件事,恐怕未必能比什么都不知道做得更像,所以,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着的时候,鼠标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连他也觉得这事有点残忍。你将被活生生从原来的生活圈子里全部剥离,亲人、朋友、同学,所有认识你和你认识的,都不再会有正常交往,他想如果放自己身上也得考虑考虑。可现在,眨眼间全落到了余罪头上了,他有点替余罪伤感。

    说什么来着,连升三级,不是那么好消化滴。

    蓦地,余罪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旋律,抹了把眼睛抬头时,是鼠标放开了手机里的音乐,很轻,但很铿锵的旋律,又是那首《人民警察之歌》。

    “关了吧,攻心对我没用,我他妈现在谁都不恨,最恨警察。”余罪道。

    “第四句话就是让你认真地听完,别忘了咱们的校歌。”鼠标道,身处此地,连他也带上几分肃穆。他没有关,余罪也没有拦,就那么听着,是女声的唱腔,美声,悠扬且动听,就像有人在耳边清唱,萦绕着久久不去。

    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

    余罪下意识地想起了,在警校的操场一身泥一身汗的训练打滚,那时候有多少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陪着,在每一个月落、每一个日出,不止一次的憧憬着毕业后的警察生活,憧憬着穿上警服,那将是混吃等死的最高境界了。

    可都错了,鼠标肃穆地说着:“实这份工作只是形式不同,实质一样,都是受罪。”

    他想起了蹲坑的日日夜夜,和那些满脸疲色的老刑警相比,所差就是受的罪少了点而已。他轻轻地拧大了声音,此时对这首歌有了一层更深刻的理解似的,一点也不觉得歌词有点粉饰了。

    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崇高的理想,培育的高尚情操。严格的纪律,锻炼的坚强队伍………

    鼠标听着,在他的眼中,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肃穆,不管平时同学们多么标榜自己的个性和无耻,可真正置身于这个大熔炉中,都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成其中一份子,也不管你愿意与否,纪律和情操、理想和信念,已经在你的身上打了深深的铬印,不管你是多么卑微的一员,都会有一个崇高的名字。

    学校、家、同学、家人……一幕幕飞快地在余罪的眼前掠过,陌生而熟悉,监狱、警察、人渣,熟悉而陌生,就像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的选择,再卑微一员也有选择光明的自觉,那怕这光明带着几分伪善,带着几分残忍。

    两个人都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音乐接近了尾声,回忆又到了现实,鼠标看到了余罪眼中的迷茫,听到他的喟叹声,良久无语,直到轻嘘声起,他起身,把手机递给余罪,道着:“给家里去个电话吧,伯父一定很想你了。”

    一下子余罪失态了,紧张而抖索地摸着手机,拔着着号,又停下来,怯生生地看了鼠标一眼,马上就着袖子抹了眼泪,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了一口,半晌才拔通了电话。

    “爸……”

    “谁呀?”

    “爸,听不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