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是县学的先生,家却不在县学内。

    舒家位于肃宁西南的桂花巷,那里居住的人家远远算不上富贵,不过,也谈不上贫穷,用后世的话来说,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人家。

    桂花树性喜温暖,多生长在西南,华南,华东一带,黄河以北,基本上就见不到它的踪迹,所以,这巷子名为桂花巷,却见不到一株桂花树,那名字也不知从何而来?

    每户人家都独门独院,院内树木森森,显得格外的幽静。

    舒家也是一户独门小院,位于巷子的尾端,院墙不高,外面涂着一层白灰,一些绿色的藤蔓在墙头缠绕,像杨澜这样的身材,若是站在墙外,只要稍稍垫垫脚尖,墙内的风景就能一览无遗。

    门是一扇木门,木门的上方乃是一块灰白色的木匾,上面写着几个黑字,致远草堂,取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意思。

    门半开着,从半开的木门望去,依稀可见一个花圃,花圃内,长满了盛开的秋菊,秋日的阳光下,一地金黄,菊花香随风飘送,沁人心脾。

    杨澜呆呆地望着那扇木门,停下了脚步。

    杨凌手中提着几个礼盒,他瞧了杨澜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过,想要上前寻个门子通报,他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明白过门拜访的规矩。

    杨澜抬起手,拦住了他。

    停顿片刻,杨澜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两步,轻轻将木门推开,然后,缓缓行了进去,那一刻,他的心头有些恍惚,这推门的动作他似乎做过无数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个中年人正拿着扫帚埋头打扫庭院的落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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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吟诵声中正平和,不温不火,在那抑扬顿挫间,流露出一丝淡然,吟到尾声,到了那言字时,声调方才有了些许的变化,其中,多了一丝孤寂和怅然。

    杨澜默然站在门前,依稀记得这首诗乃舒先生的最爱,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能理解这首诗所表达的意境,然而,也只是从字面上理解而已,他无法体会到那种心境。当初的杨凤梧,只是一个死死抱着八股文不放的书生,脑子里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十几岁的少年,又从未离开过肃宁,要想他对人生有多少体会和感触,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现在的他,有着后世灵魂的杨澜,却能从这吟诵声中体会到舒先生的心境,所以,他站在门外,并未出声打扰。

    “阿祥,何事?”

    舒先生背对房门,身着一袭青衫,面对着墙上的一幅菊花图,负手而立,他听得门外有响动,并未回头,将杨澜当做了舒祥。

    “先生,是学生!”

    舒先生回过头来,他面貌清癯,须发皆黑,双眼极其有神,在他的注视下,杨澜差点不敢与之直视,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不怒而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