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凌灵痛失父母那年……有七年了吧。我还是个愣头瓜脑的实习生,跟着导师到处跑。那一年刚好来到南医,全称是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闫清的导师是全国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当时在南医做调研。有一天,心理科有位医生来找导师求助。

    那位女医生说,她最近收治的一位病人十分糟糕,闹了好多次自杀。病人脾气暴躁,发作时力大无穷,要好几个护士一起上才能制服她。心理科人力不足,一次次下来疲惫不堪,再这样下去只能把她送到精神病人疗养院了。

    闫清的导师就问,为什么不征求一下家属意见?女医生回答,因为病人家属都去世了,这位病人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送来的……

    “她先是持续的高烧昏迷,长达十几天,靠输液维持生命;等烧退了,还是输液——她吃不下任何东西,一吃就吐。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清醒过来,却是这样……在她身上,我算看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卫骐的目光凝结在红衣小女孩身上,像飞进了画里,再也出不来。

    那时,他也是一名青涩的实习警员,在那座城市的某处派出所,还不认识凌灵。

    “我和导师跟着那位医生去看了她。瘦得不成样,面无血色,只比骷髅架子多点肉,和现在的鲜亮女孩完全不能比……”

    卫骐微微点头。怪不得。那天在局里,闫清看见凌灵的表情,是有几分惊异。

    闫清继续道:“然后我们刚好赶上她发作,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从头到尾,我还帮忙按住她的手脚——那么孱弱的少女,歇斯底里起来,简直就是大力水手!”

    “她伤到你了?”

    “我被她踢了几下。她不攻击别人,主要是伤害自己。趁人不备溜下床,向墙上撞,被阻止了,就咬自己的手腕,咬得鲜血淋漓……她对自己太狠了,我们只好把她的四肢都锁住,用那种很粗的铁链,还有大黑锁。”

    卫骐手有些抖,摸出烟盒,又放回口袋:“后来呢?你的导师怎么说?”

    “我们通过学校了解到了她家的情况。刚进大学一个多月的孩子,正是想家的时候,却传来了父母双双惨死的噩耗,她当场昏过去,随后就是长久的住院……我的导师打了个比方,凌灵像是飘荡在黄泉边缘的游魂,反反复复寻寻觅觅,只想找到入口,一头扎进去。”

    旁人眼中阴森冰冷的深渊,在她,是温暖的休憩之居。她渴盼着深入九泉,和亲人团聚。

    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医院当然束手无策。

    卫骐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那么,你的导师,治好了她?”

    “是的。”

    卫骐警觉地看着他:“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闫清低叹:“你问到点子上了。我,算是起了一些作用吧。”

    闫清的导师诊断凌灵患有重度抑郁症,为她制定了细致的、循序渐进的的诊疗方案。按照这个方案,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彻底治愈心力交瘁的女孩。但有个致命问题---相关费用远远超出了学校能够报销的上限。

    凌灵只剩姑姑姑父了。从学校的反馈看,凌灵姑姑是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姑父是普通工人,根本负担不起巨额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