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班主,月筱红是女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夏初开诚布公的先把这个撂到明处,后面的话才好问。

    程世云一听这话,楞了楞,随即胸口颤颤的喘了几口粗气,闷声哭了起来。夏初慌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劝,生怕他情绪激动再昏过去。

    紧张的等了好一会儿,程世云才缓缓的平复了情绪,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沙哑着声音道:“小九啊……,小九命苦啊!”

    “是不容易,一个姑娘家……”夏初附和着说道。

    “她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程世云颤巍巍地比划了一下,“眨眼十多年了,学戏苦啊,一个小闺女也熬过来了,这正好的时候……,正好啊……”

    “程班主节哀。”夏初看程世云情绪又有点激动,赶忙岔话道:“刚才听章管事说,月筱红这阵子正学刀马旦的戏,可有此事?”

    程世云点点头,“她哪怕只唱青衣也够吃一辈子的了,偏要难为自己。那孩子要强,摔打的尽是伤也不吭气,我心疼她,她就说没事,怕年纪再大点想学也学不成了。”

    程世云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微微地见了点笑容,“有时候倒觉得她是亲的,与我一样,都痴戏。听见那西皮流水,听见胡琴儿就打心里那么爱……”说着说着,表情又哀戚了下去,“这么年轻轻的去了,那把嗓子以后还往哪听去呢。”

    夏初被他带入了情绪,也跟着感伤起来,托着腮,听他把月筱红过往的事儿说了好半天。直到程世云亏了气力,咳嗽起来,夏初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不禁把自己骂了一番,敛了敛精神问道:“程班主,这德方班里有与月筱红有过节的吗?”

    程世云抬起眼皮看了夏初一眼,沉沉点头,“那倔六子。”

    “倔六子?”夏初眨眨眼,“您是说汤宝昕?”见程世云点头表示肯定,不禁纳闷道:“汤宝昕不是与月筱红关系很好吗?昨天问过他,他说当年还是他带着月筱红投奔的德方班,磕破了头您才收下的。”

    “那是从前。”程世云哼了一声,捂着心口缓了缓气息,不屑地道:“那时候收下他是看他身板还不错,也是个有情义的孩子,但终究资质一般了。现在小九儿唱成了角儿,红透了西京城,他想求娶倒不知安了什么心思。”

    “您的意思是月筱红并不想嫁他?”

    “小九爱戏,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有的今天,嫁他?凭的什么!”程世云说的激动,一瞪眼,痰气上涌便费力地咳了起来。

    夏初浅浅地抽了口凉气。心说倒底是演戏的啊,昨天她瞧汤宝昕的样子,可丝毫看不出端倪来,只觉得是一对青梅竹马抵不住老天捉弄,造化戏人。

    夏初有点头大。

    按金二顺所说,他发现了月筱红的异状去喊人,第一个进屋的就是汤宝昕,而最后给月筱红装殓的还是汤宝昕。如果月筱红真的是被害身亡,那么依程班主所言,汤宝昕的嫌疑颇大。这事儿还真不好问了。

    程世云那边情绪几个起落之后已然撑不住了,夏初只好先让人将他扶去休息了。出得门来见常青正搬了把椅子在墙根躲荫凉,端着茶,看着院子里一帮秃头小子背词儿练功,津津有味。

    “倒挺舒服。”夏初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的椅子。

    常青蹭地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让出了椅子,道:“咳,哪知道您问了这么半天,我这早完事儿了。”

    “问仔细了?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收获我哪敢在这坐着。”常青从旁边又拽过一把椅子来,拿杯子给夏初添了杯温茶,“来,我慢慢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