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逐渐被妆点上了时间,她越来越看不清外面,心中的仇恨却没有减少,她早就没了命,三魂六魄只剩了一缕,只剩了带着仇恨的那一点点的灵魂。

    过了很多很多年,灵魂是不在乎时间的,终于有一天,小姐感觉自己身体又有了血,她透过镜子看向外面,看到了一丝的血脉相连。

    “所以镜子里被困的,是赵一淼的老祖宗,”沈小咪喃喃自语,“那咱们怎么办,把她救出来吗?”

    林瑾摇摇头,小姐早就死去了,这一点的魂魄只怕早就和铜镜长在了一起,与其说活下来的是那一点儿的灵魂,不如说是带着恨意的信念,这信念经历的千年,在一个祖母留下的物件里苟延残喘,不生不死。

    “这面镜子看来能沟通阴阳,所以偶然间又因为血脉,赵一淼就也能看见阴间的东西。”桐桐终于开口说话,沈小咪的头躺在她的膝上,正睁大了眼看小女鬼的神情。

    “那赵一淼需要做什么呢,才能让她......”桐桐努力地想着词汇,“入土为安?”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心结打开的那一刹那,小姐的魂魄可能也就不复存在,但,总要有一个结果啊,桐桐死去的心脏疼起来,仿佛在替小姐痛一痛。

    找出书生的结局,知道书生现在投胎去了哪里,林瑾心里清楚,老祖宗的这一丝血脉在赵一淼的身体里长出了芽,非得他亲手了解了它。

    赵一淼在睡觉。

    睡得很沉,刚刚哭得太累,浑身都没了力气,这会儿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他的心清清明明,无需多言,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赵一淼就醒过来,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心里却很是痛快,之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消散开来,他穿上拖鞋,就要去厕所尿尿。

    门刚一打开,就看到欧阳阴惨惨地坐在马桶上,还是拖长了声音:

    “我好惨啊——我拉不出来啊——”

    赵一淼显然还未习惯真正地与鬼同处一个屋檐下,心脏漏跳了半拍,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门,往客厅走。

    桐桐躺在沙发上,两条瘦削的小腿芦柴棒似地耷拉着,正扯着呼噜睡觉,鬼会睡觉吗?鬼还打呼噜打得跟漏油的拖拉机一样吗?沈小咪看起来早就醒了的样子,两边耳朵上各插了一朵小白花,对着林瑾把身体扭成了麻花,嘿嘿傻笑,林瑾还是那副老样子,温吞又规矩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赵一淼怀疑他屁股都只坐了一半,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电视看呢。

    得......还挺热闹。

    电视声音很小,赵一淼是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看新闻,林瑾不好意思地去拿遥控器,世界变化好快,孩子们做的真好,看看新闻——也好知道与我们那时候多么不同。

    “不用关电视,”赵一淼坐到他身边,随手接过遥控器调大音量,“还以为鬼都是很可怕的,怎么感觉你们跟活着一样,还挺有人气儿的。”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调很快吵醒了桐桐,小女鬼打了个呵欠坐起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像风一样凭空消失了。

    “她嫌吵,去楼下睡了。”沈小咪赶在赵一淼的惊讶前就发言,“楼下19楼那户人家都去上班了,家里静。”

    你们倒是很随便啊......

    赵一淼沉默了,这群小鬼,还挺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