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元丰四年在苏轼一家的辛勤耕种中度过。这一年对于苏家人来说格外辛苦与漫长,因为大家对种地一窍不通,且常年养尊处优,从没有风吹日晒在田间劳动过,突然务农,中间的困难与辛酸只有他们深有体会。一年下来,不光苏轼苍老了许多,连王闰之、王朝云、阿宗等家仆们也各个面露疲态,深感农夫的不容易。好在令人欣慰的是苏迈参加礼部的贡举考试已顺利通过,在汴京准备来年的殿试。苏迈很聪明,才华不逊色于年少的苏轼,只是苏轼从去年诗案到如今在黄州的艰难岁月还是影响了苏迈,让他不能像之前那样专心备考,所以并没有苏轼当年那么名震京师。

    除夕。

    王闰之和家中女眷们一同准备了一桌年夜饭,虽然种类不多,但都是辛苦耕耘所得。苏轼看着满桌饭菜,道:“如今再读李绅的《悯农》一诗,竟是另一种体会。”说到此转向苏迨,道,“迨儿背下这首诗。”

    苏迨没想到苏轼突然考自己,当即背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苏轼感慨道:“是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桌上的所有菜都是大家这一年辛苦所得,我们要分外珍惜才是。”

    王闰之道:“家中之前的钱已花光,还好有了这块地让我们余生有所依靠,也能抽出一部分钱买纺车,夜晚织布补贴家用,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苏轼扫视王闰之、王朝云、吕筱悠、小暖、小晴五人一番,道:“今年你们白天去地里帮忙,晚上还要纺布,真的辛苦你们了。”

    小暖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晴道:“是啊。只可惜我从小除了伺候我家大娘子啥也不会做,纺的布不好,卖不出好价钱。”

    王闰之道:“大家都一样。没关系,熟能生巧,日子长了技艺总会提高的。”

    王朝云道:“是啊,都是从不会学起的,我看大家的织布水平比刚开始好太多了,最近织出来的布卖的价格明显有所提高。大家一起努力,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苏轼突然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然后抓起身旁王闰之的手,看着对方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茧子,道,“这双绣花的手如今已粗糙成这样。”

    王闰之将手抽回,笑道:“手就是拿来干活的,养得细皮嫩肉也没什么用。”

    苏轼对吕筱悠道:“筱悠从小养尊处优,自从嫁给维康也跟着一起受苦,我实在是愧对你和你爹啊!”

    吕筱悠道:“爹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既然嫁到苏家,当与苏家荣辱与共。”

    众人纷纷安慰苏轼,让其无需自责。苏轼点点头,偷偷拉起坐在一旁的王朝云的手。王朝云手上原本只有抚琴留下的茧子,如今也是老茧横生。他将紧握对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仿佛在告诉王朝云自己的心疼。王朝云心领神会,对苏轼摇摇头,露出了一丝笑意。

    吕筱悠道:“不知道维康在京师过得如何?”

    苏轼道:“还记得我当年参加贡举考试,爹陪我和子由在京师住了数月。如今我无法离开黄州不能相陪,实在愧对他啊!”

    王闰之道:“你看看你,又开始自责了,敢情大家刚才安慰半天白安慰了。”

    王朝云道:“不是还有阿文陪着吗,他会照顾好维康的日常起居的。对了,维康和秦太虚应该在京师遇到了吧,肯定会相互照应着,你就别担心了。”

    苏轼道:“太虚又落榜了。”

    王朝云震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