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不可能把小儿子给戚长风做妹妹。

    不过他确实有意叫这个他很欣赏的戚小郎给幼子做个玩伴。

    戚长风在徽帝看来,是个天资相当卓越的孩子。这种天资不在于他的武艺多么高强、兵法多么精通——实际上一个年纪才十三岁,自小野生野长的边疆少年又能有多么高强的武艺和排兵布阵的能力呢?

    这个孩子贵在心性。

    徽帝自己的人生阅历便足够丰富,他曾在饥荒后的华北平原千里打马而过,饥饿、疫病与流亡在那里塑造出了无数人间惨象,他在那里见过的小小年纪经历悲惨的孩子不知凡几,其中能动心忍性困境求存的也不在少数。总有些人天生骨头更硬,是外界打不折、摧不垮的。

    只是在这其中,在灾难、失去与外界迫害的侵蚀下,人还能够维持内心的秩序与平静,就显得尤为难得了。这种平静不是说他对仇恨、对失亲无动于衷,而是他曾经的坚持和本性并没有被外界扭曲。

    戚长风既没有失去理智不自量力地单刀潜进奚南王府去搞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刺杀,而是懂得接过他这个皇帝的橄榄枝、等待从他这里积蓄力量;也没有立刻丢下他的乡亲将父母抗夷的事业丢给别人,在担心因奚南王的追杀连累乡亲以前,他留在白河又几次打退了南夷。他同时还保留着快速信任陌生人的能力,在赵云侠带他一路在江湖流浪的时候,他仍能为了别人的恩怨交付生死——

    便是梁徽帝作为父亲也要说,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哪怕是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不如他。

    当然,梁徽帝拿两者作比较并且嫌弃儿子们的时候,并没有把康宁也算进去。康宁只是一个小宝贝,他离这一切就太远了。

    皇帝把接见戚长风的事情安排在贵妃那里,并有意营造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氛围,除了他也看赵云侠齿根发痒、不想让他太好过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外,他也多少有点羡慕戚小郎身上那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那种自由的野性,羡慕他数次死里逃生的运气和坚韧求存的本能——他希望康宁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做他的朋友。

    这两年徽帝其实都在思索这么一个人选——首先他要有过得去的人品,其次对皇族不能过于卑微顺从使一切变了味道,再来他最好不是想从幼子身上得到什么便利。

    同时,这人面目不能使人憎厌,家族中不可有人渣败类,身体必须康健无恙,谈吐最好爽朗风趣,品性也要豁达潇洒,最好比康宁大上几岁,两人相处时能够对儿子更加成熟忍让,但也不能对小皇子一味讨好顺从。

    最后的最后,两人星相属性也要合适,不能有任何命格上的冲撞。

    皇帝其实曾经就此事对贵妃提过一嘴。刚开头时赵贵妃还对这个话题兴致勃勃,结果徽帝没说完,孩子的亲妈就睡着了。期间赵贵妃也不是不给皇帝出谋划策,她也列出过几个她觉得很不错的世家子弟——几乎都被徽帝三言两语挑剔的没法看了。

    所以戚长风觉得赵贵妃待他格外温柔慈爱,也并不是错觉——赵贵妃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给儿子相看挚友的心态接待这个弟弟救回来的孩子的。戚小郎能使徽帝这种难缠的公公——孩子父亲都满意,必然已经非常完美了。起码比她自己养的那个赖皮小笨蛋可是要好得多了。挑剔什么呢?

    儿子像个小疯子一样跑过来,虽然殿中只是孩子的亲舅舅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赵贵妃也觉得脸上有点火辣辣的,她对康宁露出了那种“你亲妈准备找你谈谈”的眼神,觉得要给儿子紧一紧行止礼仪方面的问题了。

    不过皇帝就像及时雨一样又把穿戴好的小儿子抱走了。

    打扮一新的小孩子看起来更加贵重精致了。“她”被裹在一件嫩鹅黄色的袍子里,扎着个有点可笑的小辫子,不知道为什么打扮得有点像个小男孩儿,但也招人稀罕得要命。

    戚长风就听到皇帝指着赵大哥对“小公主”说:“舅舅黑了许多,人也丑了,是不是?”然后这“小公主”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于是皇帝又看着他说,“宁宁,这个小哥哥就是父皇同你提过的戚小郎君,比你哥哥们看着还要英俊精神吧?戚小郎这回过来,就会住在宫里。他平日里会跟着你兄姐们一起上课的。等你这回中暑全养好了,叫这个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戚长风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看见那小公主点了点头,冲着他又乖又甜的笑了,张嘴就可爱吧叽又自来熟的叫他,“长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