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庆功宴散了,闻斐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抱着两份圣旨从承德殿出来,被人撞了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又一人向她撞来,一只手忽然抓住她胳膊,将她往旁边拉去,恍惚的闻斐这才回过神来。

    一抬眼,她又被人瞪了,是之前那个偷偷瞪过她的年轻郎君,也不知两人什么仇什么怨?

    没等闻斐想个明白,就听身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回神了。”

    三个字叫醒了闻斐,也让她想起了自己方才被人拉开的事,于是回头一看,拉着她的却正是小将军的太尉舅舅。本能的有些亲近,她神色微松,便喊了一声:“舅舅。”

    穿着玄色官袍的中年人脊背笔直,一身军人的气质即便是宽袍大袖也难以遮掩,冷肃的面容在看到闻斐时却露出了两分温情来。他抬手拍了拍闻斐的肩膀,对她笑道:“这一仗打得漂亮,陛下对你也是宠信有加,你该高兴才是,怎的一副失魂落魄样?”

    闻斐想说自己的身份哪能娶妻?可皇宫之中处处都是耳目,她可不敢开口。更何况忍下差点脱口的话后她也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身份旁人不知,可亲手替她遮掩的太尉舅舅却是一清二楚的。

    一瞬间,闻斐的后背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表现是有多不妥。她当下便眨了眨眼睛,描补道:“没什么,只是这一战虽是大胜,却也死了不少将士。我等得胜还朝封侯拜将,那些战死的将士却是马革裹尸,连回家都不能……”

    原本只是寻个借口,可说着说着,闻斐竟真的有些伤感起来。哪怕她并不曾真正上过战场,可接受了小将军记忆的她却清楚记得战场的残酷,一时很有些唏嘘。

    祁太尉原本也只是提醒外甥而已,听她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免共情,叹了口气说道:“我那里还有些银钱,回头你拿去,对战死将士抚恤一二吧。”

    闻斐闻言哪里肯要,忙摆手道:“不必了舅舅,陛下予我赏赐不少,我拿去分了就是。”

    两人说着话,态度也渐渐自然起来,并肩离开皇宫时已不见半分异色。直到踏出皇宫大门,闻斐终于没忍住问了句:“之前瞪我那人,舅舅可知道是谁?我并不记得与他有何恩怨。”

    祁太尉闻言神情一时有些复杂,深深看了闻斐一眼才道:“那是褚昂,褚家六郎。”

    闻斐听罢先是怔了怔,接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中圣旨——刚拿到手的赐婚圣旨,与她赐婚的姑娘好似就是褚家女,莫非那褚昂就是她这未婚妻的兄弟?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向自家舅舅看去,后者的眼神明晃晃告诉她猜得没错。

    这下子闻斐就有些尴尬了,她抬手揉了揉额角,想要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直到骑上马背,与舅舅并辔而行,闻斐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舅舅,能与我说说这褚家姑娘吗?”

    祁太尉面上八风不动,骑着马目视前方:“姑娘家的事,我不知道,但褚家可不好招惹。”他说着语气略有沉重,倒也将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

    褚家是簪缨世族,从前朝就是做官的,和祁家这种新晋的外戚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褚家与皇室也是沾亲带故,上一代的家主夫人是皇室郡主,这一代的家主夫人还是郡主。可以说褚家与皇室早已经绑定在一起,再加上褚家上下一门人杰,在朝中着实举足轻重。

    说到这里,祁太尉都想叹气。看这赐婚他就知道,陛下对闻斐是真的宠信有加,选中这样的妻族也是为她增添助力。可惜事与愿违,褚家越是强势,应对起来也就愈发不易。

    退婚什么的,目前看来根本不可能!

    ****************************************************************************

    闻斐的将军府和太尉府只一墙之隔,事实上十八岁之前闻斐一直都是住在太尉府里的。她父母早亡,只有舅舅和姨母两个亲人,舅舅找到她时姨母都入宫了,那些年俩人也算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