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三夫人一路哭哭啼啼进来,抽抽噎噎道,“老夫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被她哭啼抱怨着的,正是战氏一族的老太太,战胥的母亲。原本有战胥这样一个儿子,战老夫人应当享福的,但因为母子俩那点众所周知的陈年旧怨,战老夫人的身份反倒尴尬了起来。

    尊贵也是尊贵的,毕竟战胥就这么一个亲娘,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可这尊贵就犹如泥塑一样,众人敬着远着,可没一个同她亲近,更无人来巴结她。

    倒是战三夫人一家子,脸皮厚惯了,竟不计较那些年争侯爷之位时候的骂战,眼巴巴来巴结起战老夫人来。

    战老夫人年纪越大,越怕死了,越怕死后没人惦记她的香火,两边都各自算计着,竟也臭味相投,倒有那么点亲婆媳的模样了。

    战老夫人穿着身深蓝的衣裳,戴了个同色的抹额,平时不太笑的缘故,成日皱着眉,十分老态。加上她茹素,不沾半点荤腥,身上干巴巴的,颧骨隆起,脸上挂不了二两肉。

    “怎么了?你好好说,自有人替你做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战老夫人板着脸,先喊战嫆到身边,抓着她的手,一番疼爱揉捏,才板着脸冲战三夫人问话。

    战三夫人哀声叹气,抹着泪儿,“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方才我和嫆儿可丢了大脸了!”

    “今日是九侄女头回见亲戚的日子,我一个做长辈的,也不怪她回来这么久,都没惦记着来见一见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还高高兴兴的去赴宴了。我总想着,九侄女在外头吃了苦,侯爷怜惜她,多疼她一些,也正常。毕竟,侯爷膝下就这个一缕血脉了,子嗣也实在单薄。”

    “不曾想,我赏脸去了,还没如何,便被我那侄女一句话给赶出来了!旁人还当我欺负她了,我真是冤死了!!我做什么欺负她啊,我自己也有女儿,怎么会去捉弄她一个没娘的孩子?!”

    战三夫人委屈抹着眼泪,脸上妆花的一塌糊涂。

    小娘子哭起来,花容月貌,娇滴滴的,尚且还有几分惹人怜爱。但战三夫人一个半老徐娘了,又一肚子小心眼,连真性情的边儿都沾不上,哭起来犹如一只叽叽喳喳的母鸡,令人心烦得很。

    战老夫人不耐,“行了,那什么家宴,不参加就不参加,有什么大不了的,嚷得这么吓人!”

    战三夫人一听,老不死的不接招啊,立马又添油加醋了几句,“我倒不是替自己委屈,实在是……实在是替老夫人您委屈啊!您一贯慈祥和蔼,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对我家嫆儿也这样好,比亲祖母还亲,您是这样一个心善的菩萨似的老夫人!”

    这几句话,登时说到老夫人心里去了,她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脸上的不耐烦也去了几分。

    战三夫人见状心喜,继续道,“可是——可是我见到您不在,不过好心提醒了九侄女一句,我当时说啊,您是最疼爱晚辈不过的,今日这样的场合,您也该在场啊,便是您不来,九侄女也该来拜见您老人家不是?没想到,我

    刚说完,九侄女便翻脸了,哭成了个泪人,把我都弄懵了,然后侯爷一动怒,就把我和嫆儿赶出来了。”

    “您瞧瞧,九侄女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麽,她瞧不上我这个伯母便罢了,谁叫我没本事。可她怎么能对您这么不恭敬呢?!您是她的亲祖母啊!您说,九侄女是不是还记恨她娘的事啊?”

    “她敢!”当年令她母子反目成仇的旧事,是战老夫人一辈子的心结,一提起,她便暴跳如雷,起身勃然大怒,“她一个晚辈,目无尊长,不配当我战氏的女儿!”

    说罢,拂袖气冲冲出去。

    被她甩到一边的战嫆一呆,忙站起身,拉着战三夫人的袖子,“娘?”

    战三夫人假惺惺喊了句“老夫人您别等等我们”,转头冲战嫆示意,“等着看热闹吧!走,我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