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僧侣轻笑一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还是说现在去找他?”

    “……”利姆露沉默了会儿,悄悄去看黑发人,疑惑道,“杰,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黑发男人舔了舔嘴唇,心想说你这话问得可就太没意思了。

    没等男人回答,利姆露又自己圆了回来:“也是哦,在森林里相遇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失忆状态了……谈过也忘了吧。但你居然记得自己叫夏油杰,却不记得这此以外的的所有事——这就很神奇。”

    是啊,相当神奇。男人心不在焉的想。

    夏油杰认为自己失忆了,利姆露也确定他失忆了,但事实上他本人还记得很多东西。

    例如小时候上下学必然会经过的佛堂、没有空调的苦夏、佛像下礼拜的父母。

    众人汗流浃背,佛不言,低眉垂目俯视众生皆苦。夏油杰站在树荫下,不靠近也不离去。佛像静谧在远处,佛龛上是永不腐坏的塑料贡品,他突然很想看清佛的眼,里面是不是也填满了和信徒如出一辙的苦闷,间或一轮。

    ——那是根。

    他也记得高专时候的同桌、跨越半个东京的甜点、口腔里的腐烂味道。

    三人的班级因为甜咸争吵,一男一女吵得不可开交。同桌凑过来那蓝眼睛瞪他,比威胁要软上一分的语气问,你是不是也爱吃甜?女声带着怒气喊他:夏油杰你这次必须有点原则。他回忆了一下咒灵的味道,说是啊,甜的就挺好的。

    ——那是叶。

    记忆就中断在这里,种子破土而出又生根发芽。他端视自己已经成为腐朽的古树,树上挂着红绳,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将期待放在了上面,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从新叶到朽木间或闪烁的旧时光。

    利姆露在捡到他的时候拿不知名药水治好致命伤,却治不好这脑子——他的一部分随着生命的回归被夺走了,而夏油杰居然也不想找回来。

    利姆露还在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导:“明显那就是两个谈恋爱的小鬼,我也不急在这一天……”

    “那我先走了。”夏油杰拢了拢袖口,狭长的眼因为笑容显得些许肆意,他打断利姆露,又状似提醒,“等你什么时候开始正视自己身陷未知世界的处境,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

    利姆露觉得夏油杰神神叨叨的,大贤者分析这个人类与寻常人类没有不同——但他的直觉觉得不止。

    这个世界在男女之外还有三种性别就足够恐怖了,咒术师这种听起来就比勇者凶残很多的职业也够恐怖了,一个因为致命伤失去记忆的男人在康复之后却完全不想去找回自己的记忆,但离谱的是他还记得自己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理想?

    前魔王利姆露在周围人观念的接受度上一向高得过分,此时虽然有点琢磨不透夏油杰的想法,但觉得总归问题不大。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把维鲁德拉·特恩佩斯特找到——大贤者分析说地球漂白很有可能和这只和他走失的暴风龙有关。

    于是利姆露对着快要离开的夏油杰喊道:“明天!明天记得来找我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