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拜尔家族,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特斯拜尔民族,由历代族长都由血统纯正的特斯拜尔家的长子担任而得名。这个民族在全国也不过几万人,声名却极盛。

    特斯拜尔民族本是一群异教徒,虽然几百年来一直遭受着历代君主的无情迫害和打压,却始终没有被彻底征服。他们拥有远远超越普通人的聪明才智,并且团结、勇敢、热爱自由,族人之间更是彼此扶持、包容。可以说,这个民族拥有许多常人所缺乏的美好品德。所以虽然人口很少,还屡遭不公平的对待,可是全国各个领域的翘楚中几乎都能看见特斯拜尔族人的存在。

    然而,天性里无法磨灭的骄傲与反骨也险些将他们推向灭亡的深渊。

    那年,加尔尼特的父亲德尔·戴斯·法恩塔尼西亚刚继位不久,不知是因为年轻气盛、好大喜功,还是他对异教徒和少数民族的憎恶由来已久,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罢。总之,他在深夜亲自带领军队将特斯拜尔人们的主要聚居地封锁了。年老的族长被两个士兵押送着带到他面前,没有恐惧也没有乞求,依旧是一脸的淡然从容,好像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只是,当他看到看到这位新国王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惊讶。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瘦高个儿,白净的脸,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个残酷的暴君,倒像个诗人。

    “陛下,特思拜尔的族人向来都守规矩,没有丝毫逾越之举,敢问这是为何?”老族长抱着一丝希望,壮着胆子问道。

    “见到陛下,还不赶紧跪下行礼?”旁边两个士兵见他态度倨傲,生怕惹恼了国王,赶紧把他往地上按。

    “住手,不得对老人无礼。”他制止道,声音不高不低,很温和。

    老族长心中一喜,赶紧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恳请陛下……”

    “不行。”

    “什……什么?”老族长没反应过来,一脸愕然地抬起头。

    “我说,不行。”他的脸色沉静,语调平和。

    可是老族长却颤栗了。在火把飞舞跳动的火光里,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极度的残酷中混杂着兴奋,就像是窥伺着猎物、蠢蠢欲动的捕食者的眼神。他的腿不禁发软,忍不住“噗通”跪了下来。

    “把老人扶起来。”他命令道。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老族长有气无力地瞪视着他。

    “你们没犯罪也没暴行,我相信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高尚的。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就是讨厌你们。你们就像长在我国土上的可憎的伤疤,一日不除,一日不快。”

    “这算什么理由……这算什么理由……”

    “这就是理由。”他坦然接受了特思拜尔族人们愤怒又仇恨的目光的洗礼,“除非,你们能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他微笑着扫视众人,“可惜,你们似乎给不出呢。”

    倘若在此时,他能保持他惯有的作风,当即下令消灭特斯拜尔一族,那么,他的人生也好,他弟弟的人生也好,还有未来许多人的人生,都有可能因此而改变。

    可是,命运的慈悲的偶然的,它的无常却是必然的。

    德尔只是在不经意间移动了一下目光,就看到了瑟缩着躲在人群中的少女。

    十七岁的普里莫洛斯瘦弱、单薄,如同一株纤纤的樱草花,在光与影的罅隙间像是随时会被吞没一样。她仰着脸,就这么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哀愁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