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有酒,有肉,还有张硬板床,若把便桶换成独立卫生间,监禁室跟沈鸿的宿舍基本没有区别。

    半壶烈酒下肚,沈鸿晕晕乎乎,枕着潮湿发霉的被褥睡了一会儿,然后被两名警卫挟出监禁室,先到医务室里给折断的左臂打上石膏,接着押进了署长办公室。

    署长秦国文年纪不到四十,但两鬓斑白,皱纹丛生。

    任谁坐着定武警署的第一把交椅,都得相貌早衰。

    闻到沈鸿身上的烟味和酒气,秦国文深深皱眉。

    沈鸿晃晃脑袋,伸手从面前办公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眼角粘稠的分泌物,接着揉了两下脸颊,然后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署长,看清了他脸上阴郁渗人的表情。

    “署长。”沈鸿啪的一声立正敬礼。

    秦国文摇摇头,指了指沈鸿身边的座椅,说:“都是邺都警院毕业,论出身,你算我师弟,叫师兄吧,坐下说……当众杀害直属上司,你怎么想的?”

    “报告!不是杀害,是击毙!鲍金波徇私渎职,为非作歹,私通叛军,我奉秘警命令将其依法处决!”沈鸿保持立正姿势,答得斩钉截铁。

    “省省力气。”秦国文做出头疼表情,很不耐烦地摆手,“我给冀州秘警局打过电话,秘警方面没有否认,看来谢尔比很欣赏你。”

    沈鸿松了口气,缓缓坐下,等着署长发落。

    秦国文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做得太不像话,捅出这么个烂摊子,就算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

    沈鸿一边思考,一边回应:“署长,三全巷是烂摊子,难道警署就不是么?您在定武待得比我久,您应该看得出来,这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而且对您来说,已经烂到不能不收拾的地步。”

    秦国文下意识地瞥了两眼门窗,接着看向沈鸿,沉默不语。

    “师兄!”沈鸿加重语气,换了称呼,“您今年不到四十,有的是时间,再等十年也等得起。可就算警治厅有了空缺,内部审查那关您过得了吗?就算过了,能得个什么评价?在任多年毫无作为?如果厅里这么看您,十有八*九安个闲职让您养老,要是真能清闲养老还好说,可定武城这颗定时炸弹早晚要炸,等它炸了,谁来扛雷顶锅?是警治厅的长官?还是隔几天就要来趟三全巷的议政团代表?”

    “沈鸿,我以为你在学院只学了刑侦技术,呵呵,小看你了。”

    秦国文城府极深,沈鸿只能在他脸上看到意味难明的笑,但捕捉不到可以利用的情绪变化。

    酝酿片刻,沈鸿继续说道:“鲍金波是署里最大的蛀虫,是限制您开展工作的障碍,我毙了他,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如果我死了,或者进了监狱,这个案子最终定性是定武重案队副队长丧失理智,当众杀害直属上司,到时最头疼的是您,至少落个办事不力、用人不察的污点。”

    “相反,如果这个案子最后定性是重案队副队长紧急受命,果断击毙警队叛徒和犯罪分子,那功劳都是您的,而压力都在我身上。还有,公然售卖违禁品、雇用童妓、通敌叛国,这些都是大新闻,我想现在已经有各路记者正在赶路,等他们到了定武,要是找不到我,他们会去找谁?”

    秦国文起身泡了杯提神醒脑的浓茶递到沈鸿手中,说:“警治厅已经派了专案组过来做内部调查,鲍金波一屁股屎,只要秘警方面不做否认,我有办法帮你扛过内部调查,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在“内部”一词加了重音,言下之意,来自体系内的压力他可以帮沈鸿扛,而来自体系外的压力则要沈鸿自己扛。

    沈鸿听出弦外之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