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收到怀恩消息后,大为振奋。就他们对皇上的了解,本以为这件事会一拖再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硬仗。他们还不信了,内阁几位跟着皇上一路走过,加起来不如西厂分量重?

    听得皇上口谕,自然喜不自胜,刘吉嗤笑道:“我就知道,再怎么样汪直难当大任,说到底一个孩子罢了。御马监也罢,西厂也罢,宠爱归宠爱,皇上怎么可能因为他而不顾文武百官?”

    商辂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他向来不苟言笑,嘴角总是无意识地微微下撇,让他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

    他捻着手指,沉声道:“皇上这是缓兵之计呢。嘴上说要罢西厂,可这是口谕,跟咱们几个说说罢了,真要落到实处不知何年何月。”

    万安附和着点头,“还是商大人看的明白,什么时候都忌讳‘拖’,日子一长这中间的变故是我们想不到的,皇上就等着这些变故呢!西厂今日能办杨业,嘿,明日就能办张业、李业,汪直把事情做得越漂亮,皇上就越舍不得西厂。”

    他手上做了个动作,目光沉沉,“几位大人都知道,皇上心里万事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得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

    内阁内顿时沉默下来,心思各异,外面突然轰隆一声,惊得众人抬头看去。窗棂不安地吱呀作响,明明是晌午,乌云滚滚而来天色如同黑夜,远处又接连几声巨响,夏日里不同寻常地燥热憋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薄薄的窗户纸柔韧地撑了起来,膨胀到极致似乎下一瞬就要裂开。唐春干脆打开窗户,风雨立刻呼啸而进,狂妄不羁。

    桌上的青檀宣纸呼啦啦地躁动起来,挣扎欲飞,壁花“哎呀”一声,连忙伸手按住。

    一边收拾一边叹道,“夏天的雨真是说来就来。”

    唐春转过身来,挽起吹散的鬓边的头发,笑道:“无妨,来得急去得也快,正好解解热。”

    她从桌上的一沓书里抽出一本《论语》放在壁花面前,“今天起我给你讲《论语》,若我有讲得不清楚的地方你可以去问莲儿,她学的比我仔细。”

    “女官选拔时四书五经都是考试范围,但你是宫女出身,由六局出题校考,难度自然低一些。下一次考试在明年冬天,我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准备,一步步来就是了。”

    壁花点了点头,捂住嘴轻轻打了呵欠。唐春看见她眼底的乌青,“这段时间你是几时睡的?”

    壁花泪眼朦胧,“昨日是三更才睡,之前都睡得早些。”

    “三更?”

    唐春登时拔高声音,“不行,你睡的太晚了!二更之前必须要睡觉,这么下去我怕等不到考试你就先倒了,犯不上为了考这个把自己身子搞垮。”

    壁花又打了个哈欠,恹恹地睁不开眼,“好。”

    然后伸手拿出厚厚的一叠纸,笃笃敲了两下,“这是我写的字,一个月的都在这儿了。”

    壁花会写字,但只是会“写”而已,基本上没什么章法。唐春先请尚仪局的裴司籍抽空教她,又帮她找了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临摹。

    她拿起来一张张纸看下去,“嗬,比上个月的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