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引娣讪讪然瞠了一眼秋姐,秋姐这妮子竟然穿了满身青布衣服,看起来还是簇新的,洁净又整齐,比她身上这件穿了几年,补了几个补丁儿的夹袄好太多!真真是人倚靠衣装,原先看起来呆蠢的秋姐,穿这身洁净的衣服,看起来斯文白净,跟年画里走出来的女娃儿般的好看。梅引娣心目中便有些许不开心,端着手中的铜水盆儿便要往屋儿旁侧的新翻的菜田田中泼过去,她不想走老远去猪圈儿那儿泼脏水。

    “大姐。”秋姐站定了,又叫住了她,瞧着她手中的铜盆儿,里头不是二婶儿的洗脸水便是二婶儿的洗脚水,不论哪似的秋姐都觉的脏,泼到菜田田中梅引娣反而是省事情了,种出来的菜吃到口中她亦不嫌恶心。

    再讲了菜秧子这样小,才刚发芽,这一盆儿水扑啦一声泼下去,决对把菜秧子给浇死啦。种出来的菜秧子不成活,以毛氏的脾性,还不可着劲儿的骂种菜的梅大嫂。

    梅引娣不耐烦,“你想干嘛?”

    秋姐笑着讲道:“你倘若泼水把菜浇死啦,转回脸奶问起来,我可说是你泼水泼的。”

    “你敢?!”梅引娣怒了,原来蠢不拉几胆小怕事情的梅秋姐进了一趟城便胆肥了,敢告她的状?“你敢多嘴儿一句我便撕烂你的嘴儿!”梅引娣威胁,长长的面庞上尽显尖酸苛刻。

    在梅家,梅引娣自认自个儿是个有功之臣,缘因是人如其名,她给梅家招来了俩小弟,现而今便要招来第仨小弟,地位超然,在梅引娣的小算盘中,她仅回于毛氏跟她母亲,是决对凌驾于梅秋姐跟梅大嫂之上的,现而今梅秋姐竟然敢造反,她如何可以不生气儿。

    秋姐淡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站立在她一个21世纪青年的视角去看,梅引娣小年岁便这样尖酸苛刻,着实是深的毛氏跟二婶儿的遗传,明明亦是个给毛氏欺侮的对象,却是还要去欺侮比她更是可怜的秋姐,不晓的叫人说啥好。

    这工夫二婶儿的声响从西偏房里传来,“引娣,水还未倒完呀?”

    梅引娣即刻讲道:“娘,秋姐回来了。”

    西偏房安谧了一会,二婶儿笑道:“诶呀,秋姐回来了,可是到城中赚到大钱啦?”

    梅引娣似个狗腿子似的呵呵笑起,的意的瞧着秋姐,讥嘲不已,“蠢成她那般还赚大钱?”

    秋姐沉了脸,梅引娣是个小孩儿不明白事情也便罢了,梅二婶儿一个大人了,在这儿挤兑一个十岁的小孩儿算啥事情,“二婶儿说笑话了,我一个小孩儿能赚啥钱?比不了二婶儿。”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娘不赚钱啦?”梅引娣即刻气魄凶猛的讲道,“我娘给梅家生下了儿子,你娘行么?”

    秋姐心目中长长叹了口气儿,瞧着梅引娣倨傲自的的面庞色,这便是农村长时间以来男尊女卑思想在女子身上烙下的烙印,连一个13岁的小妮子都自觉地觉的生下了儿子的女子地位超然,生不出儿子的女子没颜面见人。

    寻思到这中,秋姐高声讲道:“大姐讲的对,再会赚钱也比不了二婶儿能生儿子,躺到炕上不动弹也好心思支使人侍奉吃穿。大姐你可的好生学学二婶儿,便是那老母猪下崽下的好也可以当饭吃!”

    梅引娣气儿的满面通红,搁下铜盆儿便要出来追打秋姐,秋姐眼疾手快拔了根儿菜田边侧当栅栏用的木棒,指向了梅引娣,“你敢打人我便敢敲你!不怕把脸划了你便过来!”说笑罢,她一个大龄女青年倘若给一个13岁的小妮子打了,白活这些年了,可以上吊了。

    又长又尖的木棒还是很有二分威慑力的,梅引娣不敢过来,口中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全然师承于毛氏,秋姐听不下去,把棒子插回了原处,转过头进了自个儿家的门儿,嘭的一声狠狠关上了屋门儿,把梅引娣乌漆八糟的骂音儿阻隔在了门边。

    引娣气儿的跺脚,她打小欺压梅秋姐,也未见那黄毛丫头敢跟今日似的跟她顶嘴儿,瞧见脚边的铜盆儿,想全浇在菜田田中泻气儿,然却是想想秋姐那丫头的话,倘若浇死啦菜奶必定会骂死她,还是不情不肯的端起铜盆儿,走至猪圈儿那中,把脏水倒到了粪堆处。

    秋姐进了屋儿便坐到了炕上,四仰八叉的躺在了那中,脸前是斑驳的墙面,布满蜘蛛网的屋梁,屋梁上还吊了一只竹篮儿,庄户人家人家耗子多,怕好玩意儿给耗子糟践了,都用绳索吊在屋梁上。

    屋儿中弥散着一缕土胚老房屋特有的泥土腥膻气儿,混杂着小厨房飘过来的烟气儿,猪圈儿的臭气儿,组成为秋姐回忆里特其它的味儿。

    实际上梅秋姐的出身并不差,她比村庄中绝大多数女娃的出身都要好,这归功于她有个考上了秀才的父亲。没错,秋姐她父亲是个秀才。摁此时的规定,秀才可以免去徭役,可以免赋税,可以领上等食粮,成绩优秀者还可以每月领些许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