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我又开始重温新兵的生活,每天早起、训练、跑步、学习各种技能,规律且紧凑,让我多少缓解了一些心中的压抑。不过我几乎很少说话,周围的新兵都觉得我这人很怪,跟我交流的也自然不多。

    不过每到晚上,我就开始失眠,多累多困也睡不着,满脑子胡思乱想,经常瞪着眼睛直到东方露白。

    在新兵营待了一个星期后,这天训练到一半的时候我被人忽然叫走,到了指挥部宋叔叔竟然正在等我,他让我收拾一下行李可以回家了,部队给了我两星期的假期,然后把一个包袱郑重其事的交给了我。

    那是扶的骨灰,我郑重的接了过来,捧在手里心中又是一阵伤感。我没说什么,回到营房收起简单的行李,抱着扶的骨灰就走了出来。

    宋叔叔在车里等着我,我上车后他把我送到火车站。在我临上车前他叮嘱我让我借这段假期好好休息一下,两周后自会有人来找我,并告诉我下一步对我的安排。

    我对宋叔叔敬了个礼就进了车厢,几天的路程里我无论做什么扶的骨灰都没离开我的手心。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武清扶的家。虽然部队已经通知了扶的噩耗,但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扶的妻子和孩子。

    站在了扶的家门前,我深吸几口气,敲响了房门。很快门就打开了,我看到嫂子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后就盯住了我手中的包袱。

    “嫂子!我送我哥回来了!”我强压着心头的悲痛说出了这句话。

    嫂子慢慢走了过来,轻轻在包袱上抚摸起来,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像在抚摸沉睡中的孩子,生怕惊醒了他。

    我看到嫂子的手在颤抖,眼泪无声的从眼眶里涌出来滴落在包袱上。跟着我就觉得手中一轻,骨灰被嫂子抱了过去。她抱的很紧很紧,忽然双膝一软坐倒在地,抱着包袱抽泣起来。她的脸贴在上面,肩膀在剧烈的抖动,可她始终一声不吭。

    “嫂子,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跟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蹦跳着跑了出来,是扶五岁的儿子淘淘。

    当他看到我,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妈妈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是爸爸!爸爸呢?”问完这句话,淘淘咧开小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上前搀扶着嫂子低声说:“嫂子,你别太难过了,别吓到淘淘。”

    在我的搀扶下,嫂子站了起来,她一手抱着骨灰,一手牵过还在大哭的淘淘向屋里走去。

    我跟在后面关上了门,进到大屋里看到屋子正对门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是香炉白烛,各种祭奠贡品,而桌子正中间墙上,挂着一张扶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扶笑得很灿烂,穿着军装,带着军人的意气风发。而他的眼睛好像正看着门口的我。

    嫂子把包袱打开,捧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坛子,慢慢的小心的放到了扶照片的下面。

    淘淘还在哭着,嫂子走过来拉着淘淘,两人跪倒在灵位跟前。嫂子看着扶的照片对淘淘说:“淘淘,爸爸他回家了!”说完就失声痛哭出来。

    淘淘不明白妈妈说的意思,但是他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我心如刀绞,她们的哭声让我撕心裂肺。看着这对母子我心中满是愧疚和后悔,当时我应该再勇敢一点,用我的命去把扶换出来。又或者我一开始就该一枪打死那个郑晓程,那么或许我眼前这一幕就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