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亲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进宫与姑母争执一通后颓然而出,见到我时欲言又止,终究愤叹一声,转身亲手为我置办起嫁妆来。

    便是自那而始,季桓得到当朝近半门阀世族的支持,由父亲牵头,与当年风头正盛的宁王分庭抗礼,一步步登顶那至高无上的九五尊座。

    其实我自己约摸也清楚,我和他的结合从来都不是什么郎情妾意天作之合,他欲争嫡夺位,姑母欲掌控权势,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我的作用大抵便是制衡双方的棋子,或许父亲早料到我日后的悲惨处境,才会大发雷霆,亲自去找姑母理论,终究妥协于我的心甘情愿。

    没有人知道我那时的忐忑与窃喜,如同窥得梦寐以求的珍宝,穷尽了此生所有的希冀与憧憬,像孩子般坐立难安,偷偷躲进房间里将凤衣试了一次又一次,想象着他穿上大红袍时的样子……

    可是我却忘了,有的人即使穿上红袍,心也是冷的。

    大婚那夜,红烛遥映,这是我与他自那日分离后时隔一年的重逢,血红色的盖头倏忽落地,入目却是一张如冰似霜的面容。

    他似乎一字也不愿与我多说,一双曜黑瞳眸深不见底,不待我反应过来,便动手将我的衣物尽数撕去,没有任何征兆地长驱直入,而后满目讽然地看着我惊惶的脸,轻启薄唇: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如你所愿。”

    我多想告诉他,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大概不知,每次与他同房,我都会痛好久好久,以至于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男女之事都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咳咳……”

    脊背处忽而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我轻咳两声,翛然回神,方才隐约听见门外愈来愈近的焦喊。

    泛白的指尖扶住墙面,我一点点站起身,躬着腰慢慢挪至门口。

    “阿离,你怎么还在这儿!”兰依急匆匆走上前,拉过我的手关切道:“快随我去庆和殿上菜,长公主特意点了你的名字呢,阿离,你是如何识得长公主的呀……”

    兰依边拉着我往外走边说个不停,全然不顾我滞讷的神情。

    庆和殿……

    今日的庆和殿必定热闹极了,王公贵族,朝堂重臣,纷纷携内眷而至,周家,李家,陈家……

    从前与上官氏齐名的门阀,从前与我熟识的同伴,大抵都是会来的。

    我依稀记得年少肆意的光景,那时我还没有嫁与季桓,也没有入宫为后,我仍旧是上官府唯一的嫡女,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长安郡主,每每出席节宴,我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被贵女们层层围绕,旁人无不攀结交好,更有胆大好事的风流公子,吟诗作对,直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每次都会被李恪黑着脸赶跑就是了。

    人总是有那么些羞耻之心的,即便自废后那日起,我便摆清了自己的位置,抛却了所有的骄傲与过往,然此时此刻,我宁可被孙杏红毒打百次千次,也不愿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在故人面前。

    “阿离,怎么停下来了,快走呀!”兰依扯着我的胳膊,不解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