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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着嘴不说话,桓玄也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继续说起从前的事情:“我的嫡母是晋明帝的嫡女南康公主,是前朝皇后所生,身份自然贵重无比,她有两个亲生儿子,因此在她眼中,我这样的庶子自然是一无是处的。”

    若是他接下来说南康公主的坏话,自吹自擂自己斗赢了几个嫡出兄长的“光辉事迹”,萩娘自然会更加鄙夷他的为人,然而他却并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转而说起了自己的妻子。

    “她的妹妹庐陵公主,自然,也是我名义上的姑母,嫁到了刘家,也就是我正妻刘氏的嫡母,对家中的庶子庶女亦是十分苛待,所以我长大后,在刘家见到了孤苦无助,被姐妹们肆意欺辱的刘氏,才会想方设法将她娶为自己的妻子,好让她那些凶狠的嫡出姐妹们羡慕不已。”

    也是,在晋廷,做一个朝中大员还不如做一个倨傲一方的藩王,像桓玄这样富可敌国的黄金单身汉,可比那些穷酸儒生要吃香多了。

    不过这还真是萩娘没想到的,她原以为他和刘氏之间的婚姻只是维系两个家族利益的目的,谁知这其中还是颇有隐情的,每个人都曾有自己的辛酸,那刘氏跌宕起伏而又戏剧性的人生,想来也是十分精彩曲折的。

    桓玄见她虽是默然不语,并不发表评价,但面上并无不耐之色,显然是认真在听自己说话,便继续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只是想告诉你,每一个人,不论出身高低贵贱,最初都一定是身不由己的。”

    “即便是那些天生富贵的人,比如我嫡母的那两个亲生儿子,也曾是享尽了荣华富贵,我二哥的正妻是皇女新安公主,已是尊荣无比,结果却也未得善终;而那些出身卑贱,看似居于旁人之下的人,比如我妻子,如今也比她几个嫡出的姐姐要体面多了。”

    “这一切,有的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有的是因为旁人的眷顾,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既不能强求,也不能逃避。”

    萩娘不屑地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要拘着我,去成你那注定失败的帝业呢?”

    桓玄正色望着她,认真地说道:“第一,我一定会成就我的帝业,这亦是我的宿命,你该明白这一点;第二,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并不是为了对付你那琰郎,不然我根本不需要在这个我和谢家还没有任何冲突的时候就将你骗来,郑燕这步棋,便是再过个几年,你都一样猜不到。”

    萩娘更是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何要急着暴露自己呢?救妙音,杀王法慧,放火烧山,这些事情都做得太露痕迹了,实在是操之过急。在知情人眼中,你这些小伎俩可说是根本瞒不过人的。”

    桓玄淡淡一笑,毫无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指着前方逐渐接近的宅院说道:“我们到了。”

    建康城中的桓府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了,而这偏远之地的亭榭楼阁更是如仙境一般,在茵茵水汽中,显得十分扑朔迷离。

    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之上,倒似这湖水也是碧蓝的,尖顶飞檐的木结构屋子的倒影在水上更是如诗如画一般美不胜收。湖水之侧环绕着一圈树木,飘扬的垂柳和不知名的青绿色的树木交相种植着,完是一副江南水乡的美妙画面。

    整个宅子似是建在半岛之上,从这个角度来看,至少是三面环水。也不知道这岛屿是天然的还是堆填形成的,在官道和宅院之间,一座白色的石桥如长虹贯空一般,横卧在水面上。

    萩娘惊讶地问道:“这一片湖都是顾恺之送给你的?”

    桓玄笑道:“不止,沿着官道再往前一直走个十里地,都还是我的地盘。而这周围的农户,亦是世代为顾家种田的佃户。此处从来都没有生人,若是你乱跑出去,立刻就会被发现的,所以你还是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了。”

    萩娘呆呆地望着那石桥,此桥建造得十分精美,充满了优雅古典的审美情趣,然而要从这宅子进出,显然是要经过这桥的,除非她打算游泳。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的确是有道理的,桓玄就十分偏爱依水建宅子,却从不考虑隐居山林。

    这个地方这样隐蔽,且吴郡并不是桓玄自己的势力范围,便是谢琰再聪慧,也决不能猜到自己竟然被桓玄藏在这里,就算是他能想到自己并没有在火中丧命,也多半会去江陵、荆州这样的地方去找寻自己,却又怎会想到自己就在建康附近的吴郡呢?萩娘心中焦急,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办法。

    妙音已被顾女官和夕儿一左一右地扶着下车了,她面色苍白,显然是舟车劳顿之后,亟需休息。

    桓玄府中的家奴很有眼力劲,都纷纷上前来迎接主子,为首之人恭恭敬敬地对桓玄和驾了大半夜车的袁惟说道:“主子,袁管事,小人前几日就将这里都打点好了,只等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