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4月11日上午8点整,共和国铁道部下属的东南铁路运营公司,首趟执行上海至巴尔喀什的特快列车,在汽笛声中缓缓驶离了站台,这趟特快列车驶出上海之后将经南京、徐州、郑州、洛阳、西安、

    兰州、乌鲁木齐,最后才抵达共和国最西部的城市巴尔喀什。

    在此之前,共和国运营里程最长的一条线路是从广州至哈尔滨,全程耗时38个小时,而当上海至巴尔喀什的这趟客运线路开始投入运营之后,光是上海至乌鲁木齐就得耗费45个小时,而再加上乌鲁木齐至巴尔喀什的12个小时,这即将一举拿下共和国最长客运路线的特快列车,将整整需要57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两天多的时间对于很赶时间的商人而言,显然是难以选择的,如果他们选择乘坐大型客机从上海至乌鲁木齐,然后再转乘支线客机转到巴尔喀什,整个旅程的耗时绝不超过9个小时,9比57的耗时比,相信绝大多数的商务出行都会选择坐飞机,而不是在火车上煎熬两天多,就算是睡卧铺,恐怕时间一长、又孤独无聊,那么人都快被憋疯了。

    然而作为上市铁路公司之一的东南铁路运营公司,之所以敢开通这么一个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长铁路客运线,可并不是因为股市集资所得太过于丰盛,以至于钱多得找不到地方huā费,而是因为随着苏德战争重新回到高烈度的厮杀,共和国国内围绕这场战争的商贸流非常巨大,共和国多家航空公司不断加开飞赴乌鲁木齐、巴尔喀什以及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的航班,顶多满足有支付能力的旅客需求而希望前往西部边陲“淘金”的普通人,却肯定愿意选择乘娄火车。

    陈立强,上海新业宏达机械股份有限公司的机械工程师,他购买的是全程直达票,好歹通过提前订票买到了一张硬卧上铺票,否则他就要在硬座上苦熬57个小时,不能不说公司出差待遇给得忒不地道,拿着报纸坐在车厢过道一侧的他,无奈的看着来来往往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旅客摇了摇头后,又将目光收回了报纸之上。

    “兄弟,能帮下忙不?”正专心致志看着报纸的陈立强被一个询问声拉回到了现实,抬起头正看到一个面带微笑的老头,正满头大汗的拎着一个箱子可就是放不上行李架赶紧将报纸搁在小桌上,他利索的将行李向上一抬,老人再一推,很重的行李箱便老老实实的呆在了行李架上。

    “小伙子,谢谢啊!”“没事儿!”陈立强说着,便再次坐回了位置,继续看着报纸,直到那老头坐在了对面而乘务员正收取着旅客的车票,并发给一个小牌。

    “小伙子这趟可是出远门啊!”老头看到了陈立强手中的车票,乐呵呵的说道。

    “是啊,的确够远的!”陈立强苦笑着脸,拿回了乘务员递还给的小牌将报纸折叠好后,和声问道:“那您这趟去乌鲁木齐,也算是出远门咯!”两人很快交谈起来,老叉真名叫做风陵,很文雅的一个名字却并不说明他是一个文人,他和陈立强一样也是理工科的,只不过风陵刚刚,退休,而陈立强却刚刚在新公司上班不久,两人毕业于不同的学校、在不同的公司任职却有着共同的职业~机械工程师。

    “看着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就觉得咱们国家只会越来越强大的!”老头笑呵呵的打开了真空瓶浅酌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后,笑眯着眼,打量着摇头的陈立强,问道:“为啥摇头啊?”“您老是不知道,咱们共和国是全民义务制教育,从小学到大学毕业,都是政府huā钱培养,不huā钱就可以读书的好事儿谁不愿意啊?所以,咱们国家被世界公认是个教育大国,因而也就是个人才出产强国,每年走出校门的技校生、专科生、本科毕业生、研究生、博士生等等,总数都是以百万为计量单位,就业压力相当之大啊!”陈立强回想起自己研究生毕业之前,那雄心万丈、那壮志豪情,年轻气盛的自己甚至一度在梦里认为自己貌似成了中科院院士级别的牛逼人物,结果梦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个研究生走出校门之后,都还得自己找工作,好坏与否,一方面靠关系、另一方面则全依仗实力,好歹还是一个机械工程师,走出校门之后,陈立强辗转上海、浙江、广东等好几个省,这才又转回了上海,直到被上海新业宏达机械股份有限公司给雇佣,如今正坐着火车去执行公司交付下来的第一个任务。

    “压力大是好事,没有压力哪儿来动力?再说,第四届三中全会不也出台了许多利好高学历人才就业的政策措施吗,更何况当今世界战火纷飞,咱们国家又是一个工业制造大国,冶金、机械、化工等等理工科专业的学生根本不愁就业!”老头见多识广,当然也就点到即止,这也足以让陈立强汗颜了,的确,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毕业之前就已经有企业主动找到自己,想要签订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的劳动合同,除了五险一金之外,工资待遇是绝对符合工程师应有的,到于其他方面的待遇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甚至还有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总,只要自己签约,公司会立刻安排他入住一个两室一厅的职工住房,还给配上一辆轿车,为公司做出重大贡献或者工作满三年,车子和房子都归陈立强所有,但他就是没签。

    那时候的自己的确是好高骜远了,陈立强一度坚持着,以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才,应该有资格进入世界级的大企业,在他眼里,亚美集团便是唯一的目标,结果连奔驰公司都没看上自己,一个刚刚毕业的研究生凭什么要这要那,共和国人才多得是,就算世界级的大企业不问“学历出身”而是非常重视能力,可光是陈立强那会儿的职业精神,都会让这些能够屹立在全球市场不倒的大企业让他另辟高就,而当他被现实磨削掉了许多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杀回亚美集团的想法,而是打算老老实实的找一家企业锻炼自己、提升自己。

    “不管怎么说,新业宏达公司是一家非常不错的民营企业,公司去年才整体上市,发展壮大的前景也非常广阔,一口气吃成胖子的事情是绝不可能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搞机械的,必须拥有丰富而又扎实的功底,而且还得思维活泛知道创新进取,否则原地踏步只会让自己不进则退。…,老人一句一句的说着,陈立强则一句一句听着,随着谈话的深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愤然离开亚美集团招聘会是正确的,大企业有大企业的好处,而小企业也有小企业的优势,虽然公司安排第一次任务给自己,就让自己得在火车上苦憋好几十个小时,但这也是一种锻炼,总有一天,公司会安排自己来回都享受飞机,保不齐还给弄上头等舱的待遇。

    被老人教导了一通的陈立强,收敛了心神,像是一个虔诚的学子问道老师一样:“听您这么一席话,我觉得我受教了,读了快二十年的书,人都快读成书呆子了,懂不得人情世故现实百态,遭受些挫折该是好事儿!”“这就对了,将心态放平和,万事都会呈现好的一面,不是吗?”陈立强皱了皱眉头,猛然想起了自己这一次去巴尔喀什的任务1

    这次可是要从巴尔喀什出境,然后再与公司派驻在哈萨克斯坦的技术处汇合,然后才一同前往阿斯塔纳,届时通过铁路运输的设备也应该抵达,他需要担负起上百套áng设备的安装和调试任务,而且尤为让人感到刺ji的是,这些设备是在苏联境内安装,据说是在苏军后方的一个生产基地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陈立强心里还着实有些担心,万一德国空军前去轰炸怎么办?

    “我觉得这次任务就不是个好任务了,公司让我去辗转前去苏联境内,指导安装一批加工设备,看得出来这是公司对我的信任,但总感觉有些不舒心!”陈立强扭开了自己矿泉水瓶的瓶盖,咕噜噜的喝上一口后,长叹了一口气。

    老人也沉默了,这任务还真是有些危险,估计当初也是心气儿很高的陈立强自己一力承接下来的,像如今共和国这般繁荣的对外贸易,每年因为公司业务需要奔bo在旅途上的技术人员并不少,可到交战国去完成任务,这种要么补贴很高,要么就是新人,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你是怕死咯?”老人笑着问道。

    “怕死?”陈立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了笑说道:“娄的确怕死,幼儿园两年、小学五年、中学五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我huā了19年的时间来学习,先不说让父母huā费了多少,光是为共和国的财政就制造了不小的负担,国家huā费如此巨大来让我成材,我却死在了与共和国不相关的苏德战争中,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死!”“的确,政府huā费如此巨大、而你自己也耗费很长时间来学习成长,理应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同时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真要是枉死在苏联还真是可惜了!”老人笑得更欢实了,过了好一阵这才止住了笑声,而坐在对面的陈立强也收起了笑容,因为老人笑着笑着,两眼间就冒出了泪huā,浑然不知所以的陈立强只能默默的看着,又不好问原因,只好掏出了面巾纸,递给老人一张。

    良久之后,情绪有些ji动的老人这才擦拭干了泪痕,苦笑了几下后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人就是这么麻烦,老伴儿离世之后,就常常因为往事而特别j人不再说话,而是将泪光翻涌的双眼盯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特快列车驶出上海之后,这一路上是飞速行驶,电气化的铁路就是不错,可老人的心思却回到了几年前,慢慢的向陈立强讲述了他的故事。

    老人是〖中〗国工业大学毕业生,那时候〖中〗国还处于半殖民半封建状态,复兴党在广西领导着人民艰苦创业,一大批优秀的青年都奋战在各个行业,希望能够为将来的共和国添砖加瓦,而老人也是其中之一,刚大学毕业的他还和昔日的陈立强一样,有些心高气傲,被安排到四川去建设水电站都还在心里怨气十足,可真的在基层磨砺之后,他却成熟起来,后来又在亚美特种车辆、南方重工、北方重工、沪东造船等大型企业工作。一直到他的大儿子牺牲在朝鲜半岛的战场上,而后不久,唯一的二儿子又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在矢学毕业之后,以直招士官的方式加入了军队,气急之下的老人妻子便旧病复发,不久之后竟然不治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