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天性本就好奇,且邹充又是初次乘坐这等大船,虽有些许陌生不安,但还是忍不住在福船上打探了起来。

    船上柁楼三重,前楼为针房望舱,后楼是水柜厨堂,中间柁楼有四层,下层是左右六门,其余皆为寝房;邹充最是好奇船肚里头是怎样的,看见有水手顺着一处穴梯而下,便也跟在后面下去。

    入了船肚却是有些逼仄,只见四周堆满各式货物,茶饼衣布,陶瓷干果,塞的满满当当,还有水手杂役正在货物上遮盖皮布,以免东西受潮。

    货道尽头另有阳光透入,显然船艏还有一个洞口。

    邹充正要穿行而过,从那处洞口出去探探,有水手汉子见了他一人进来,便忍不住逗弄起来:“小娃儿,你跟着哪家大人上来的?”

    邹充驻足回道:“我是刘伯伯带上船的。”

    那水手又嬉笑道:“刘管事怎带了个女娃上船,你是他孙女吗?”

    邹充争辩道:“才不是,我是男孩!”

    只因邹充此时唇红齿白,若不细看,确实有些难辨雌雄;其他人听了都奇道:“是个男孩?长得可比小女娃还白嫩。”那名水手却“哎呦”一声,揶揄道:“我不信,你要不把裤子脱了,将雀儿露出来给叔叔们看看?”

    众人听了轰然大笑,海上航行本就孤苦,若能有好玩的事物调解一番,他们自然不会错过,更况且大人逗弄顺眼的小孩也是世间常情。

    邹充耳脖燥红,哪愿听他们摆布,捂着耳朵径自跑开,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听,和尚念经,不听不听,和尚念经......”身后众人哈笑不停,那水手喊道:“别走啊,不要你脱裤子了。”邹充不理,依旧朝着船艏洞口跑去。

    攀梯而登,上一刻还是沉闷逼仄,眨眼间便是万里晴空,看着碧波瀚海,邹充心情霎时开怀,忍不住“呀嚯”一声,在甲板上蹦跳而起,而后独自一人扶栏望海,咿咿呀呀的哼着乡曲。

    此番航行,由南海至东海,若是一路顺风顺遂,约莫十日便能抵达;邹充初次海航,诸事都觉新奇,听风看海,水手捕鱼,皆让他沉迷其中,只是常被水手逗弄,令他十分苦恼。

    行至五日黄昏,海风渐息,航速渐缓,船上众人用过晚膳,大多在舱外纳凉闲谈;邹充不想被他人取闹,便挨在刘伯身旁,此时夕阳入海,邹充正看的入神。

    忽然,远处海面缓缓冒出一块黝黑巨石,邹充瞧见忍不住惊叫道:“不好了,海水要干啦,底下的石头都露出来了!”听见喊声的船员眺目望去,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见那巨石越来越大,待露出海面三丈大小时,一道水柱喷天而起,映着橘阳残辉,分外好看。

    刘伯笑道:“傻娃儿,海水哪能干的了啊,那是一条大鲸,跟我们船一般大的鱼。”

    邹充听了瞪目结舌,惊讶道:“那么大的鱼,不会把我们给吃了吧?”

    有水手听了打趣道:“说不定,要不把你给丢下去试试,看它吃不吃你?”说罢作势要去将邹充抱起,吓得他赶忙缩在刘伯身后。

    刘伯笑道:“那倒不会,这鱼虽然巨大,却是温顺的很,我们不去招惹它,便就相安无事。”

    邹充听了心中稍定,而后望着巨鲸起起伏伏,开心的不行,暗自想着回到家乡便能跟玩伴马大荣好好说道,怕是自己爹妈也没能见过这般巨兽。

    待大鲸沉下无影,满月便悄然爬上苍穹,又过一个时辰,大多船员都回去舱房憩息;邹充看着满天星辰,忽然对着刘伯说道:“刘伯伯,晚上要下大雨了。”

    刘伯抬头望了眼天幕,群星荟萃,圆月无暇,哪有半点下雨的征兆,只当他是小孩胡言,摇头道:“不会的,天上连片云都没有,哪里会下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