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散人这一嗓子下去倒是将楼上不少寻欢之人给闹醒了,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嫖客骂咧咧的走了下来。此时年轻道人双手按着小厮的半边身子试着将毒血逼出,只是这烈毒霸道如火,小厮疼的干嚎不止,众嫖客见了均以为小厮受了道人的杀害,纷纷大惊失色叫唤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阁楼好似冷水淋油锅叽喳个不停。

    年轻道人不闻干扰,依旧替小厮逼放着手臂上的毒血,过小半炷香,流了近一大碗的黑血后,伤口上流出的血液总算归于鲜红。小厮虽然停下了嚎叫,只是这平白的受了无妄之灾却是憋屈的很,望着手上有些腐烂的伤口和流了一地的血浆,便喋喋不休的将青蛇散人给骂了个族谱升天。

    道人收回双手,见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便不再理会叫骂的小厮,起身朝后院追去。围观人群纷纷避让,望向脸色虽然惨白,但中气依然十足的小厮,又看了看离去的道人,皆是疑惑不解。

    年轻道人来到后院,粗粗的扫了几个杂间和厨房一遍,均无人影;便踏地纵跃,掠上了房顶,四周一阵环顾,已经寻不到青蛇散人的踪迹。忽然,见前方街道有一个卖油饼的汉子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心有不甘,一阵思量,便来到汉子的摊前询问;岂料汉子这个位置刚刚能将阁楼的上方看的仔细,便告知道人方才的确有一青衣老汉抱着个娃娃往东去了。道人谢过,又往东追了去,一路上边问边找,赶了约莫两里路,终归还是跟丢了,心中懊恼不已。

    此时道人身处一条繁盛的长街,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摸了摸尚有些饥饿的肚子,便想着先弄些吃食,稍后再好好找寻一番。

    一旁有个卖豆腐的妇人见了俊俏的小道士在自个摊前摸着肚子发呆,便大着胆子打趣道:“小道长肚子饿啊?要不要来尝尝我的豆腐啊,可不收你钱哦......”四周摊贩听了哄然大笑,有那卖豚肉的屠夫嘎嘎叫道:“三娘,当年我也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怎么不见你的豆腐让我也尝尝。”卖豆腐的三娘自然晓得屠夫的意思,便叫骂道:“张屠子,你们村是不是没别的男人了,就你这模样也好意思叫俊后生?满脸肥油的,还想吃老娘的豆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那张屠子听了不服道:“啐,还天鹅肉呢,我看你是死鸭子才是,嘴硬的很,要二十年前见着了老子保管要你夹着腿走不动道。”

    年轻道人后知后觉,对豆腐三娘一开始说的话才回过味来,脸上微微发红,匆匆离去不敢在此处多逗留;那三娘尤其胆大,在后面叫唤着:“小道长别走啊,老娘的豆腐可真是嫩的很,你不要尝尝吗?”惹的旁人不断调笑。

    道人走了没多远,见前面有一酒楼,便朝着酒楼走去。刚赶到楼前,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摔碟砸碗的脆瓷声,紧接着便是叫骂:“老东西吃霸王餐还敢那么横,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进去一看,道人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青蛇散人和邹充正是在里头。

    只见青蛇散人将一桌的残羹剩饭扫到一旁,神态不屑的看着在前对峙的掌柜和店小二。那掌柜来到青蛇散人身前叫骂道:“你这老不羞的,兜里没钱提早说一声,老子也乐意施舍些剩饭给你,现在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吃完了才说没钱,你不就是故意要耍无赖吗,老子今天非得把你给告官不可!”说罢就要吩咐店小二去府衙唤官差过来。

    青蛇散人行走江湖多年,本就是肆意妄为的性子,更何况这两日屡屡不顺,心情尤其不快,此时听了掌柜骂自己老不羞的哪还忍得?顿时就是一脚将掌柜的踹到在地,正要再补上两脚好泻泻心中怒火,耳旁陡然传来一声怒喝:

    “恶贼放肆!”

    青蛇散人侧身望去,只见道人一步便三丈,从门口窜到面前,气机卷荡四散,右拳带着罡风扑面袭来。

    青蛇散人武艺稀疏,练了大半辈子才勉强混到二流高手的境界,也就一手操蛇的手段还算拿的出手;此时见了道人这一拳的声势便心知要被缠上自己肯定讨不得好,当下不敢怠慢,闪身欲退;道人早有预料,刹那气机再流转,踏步贴随,青蛇散人闪避不过,只得抬手硬抗。

    “啪”的一声,拳掌相交,罡风四散,拳头寸寸递进,手掌一退再退,眨眼间便是拳头抵在青蛇散人的胸口一拳将其轰飞。

    青蛇散人撤步卸力,接连撞碎了两张木桌才抵在墙上停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不禁怒道:“多管闲事的小杂种,你非要跟老夫对着干么?”

    年轻道人尚未搭话,那掌柜却爬了起来尖着嗓子叫道:“抓住他,小道长给我抓住他,这老无赖吃霸王餐还打人,你一定要抓住他给送到牢里去!”

    道人不理会,看了一眼蜷缩在竹椅上的邹充,走上前去;只见此时的邹充双眼迷离,面无血色,周身微微发颤且摇摆不定,好似随时都要晕倒过去,道人搭手探额,竟是冷如霜冰,心中是又惊又怒,望向青蛇散人恼恨道:“这娃儿已是危在旦夕,你不但毫无作为,还在这逍遥吃喝,如此冷血心肠,当真畜生不如!”

    青蛇散人双眼微眯的看着道人,心中却琢磨道:“这臭道士也是难缠,现在那娃娃落在他手上,再跟他耗下去要被那施江南给追上来岂不糟糕,左右也是救不活的,便交给他去为难也好,老夫还是先溜为妙。”想到这便讥笑道:“你既然知晓他危在旦夕,便好好去做个及时菩萨吧,老夫可不奉陪。”话没说完,便撞开一旁的窗户往街外逃去。

    道人本要追赶,但看了看邹充,终还是忍住;继而将邹充抱在怀中朝一旁的掌柜问道:“施主可知这附近哪有医馆?”

    酒楼掌柜看着青蛇散人离去的窗户欲哭无泪,叫苦道:“这大早上的就被骗吃骗喝,还砸了我的店,找谁说理去啊!小道士你可不能走,砸坏的桌子有你一份,你不赔钱我可得拉你去见官。”嘴上虽然哭叫,但见道人刚才武功了得,却是不敢上前拉扯。

    道人面露难色,他身上盘缠本就不多,稍后给怀中孩童看病也都不知是否足够,但这酒店掌柜说的也有些在理,被撞碎的桌椅确实自己该担当一份责任。想到这便和气道:“施主莫急,这娃娃此刻身患重病,容我先带他去医治了先,稍后我再帮你去把那个恶人给抓回来。”迟疑片刻又道:“若实在找不到那个恶人,小道自然会想法子赔偿你这些损失的。”

    掌柜的嘴上抱怨,但想着这些江湖人士动辄杀人放火的手段,心里却也做好了破财挡灾的念头,此时见这个道士言语间这般客气,又觑了眼脸色苍白的邹充,无奈的跌足长叹道:“罢了,罢了,你出门打右拐走半个街道就能看到间‘妙手堂’的医馆,那个坐馆的老医师是城里头有名的大夫,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