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后,陈默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份详细的情况说明,自己仔细检查了三遍,觉得没问题了,才拿去交给纪检组长杜清明。

    杜清明看完陈默雷的情况说明后,皱着眉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陈默雷问:“这事要不要提前跟纪委方面汇报一下,以防出现情况陷入被动?”

    杜清明摇着头说:“我觉得不妥。你想,照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算不上违纪,而且最关键的,你又不是程建祥案件的承办人,就这么报到纪委去,算怎么回事呢?可话又说回来,李济舟是程建祥案件的承办人,你又是李济舟的直接领导,这种上下级关系很容易让人对昨晚的事产生误解。你说,如果把这件事报到纪委,纪委是受理还是不受理呢?这不是相当于给纪委出难题吗?”

    陈默雷想想也是,这么报到纪委的确不太妥当。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那,你能不能私下跟纪委方面打听一下,看这事怎么处理好。防患于未然嘛。”

    杜清明想了想,说:“这倒也是个办法。那好,我先私底下问问,尽快给你答复。”

    当天下午,杜清明便有了回音。他说,他私下问了纪委执法监察室的副主任方树坤,方树坤给出了个“礼尚往来”的主意,也就是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回赠给钱老师。不过,方树坤特别说了一句,这只是他的个人建议,不代表组织意见。

    “同等价值?”陈默雷问:“你说的是同等价值,是指我喝进肚子里的价值,还是那一整瓶酒的价值?”

    杜清明琢磨了一下,说:“默雷,这回你恐怕得吃点亏了。”

    杜清明没有明说,但陈默雷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一脸不乐意地说:“那他妈是吃点儿亏吗?那瓶酒可是三个人喝的,凭什么算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要是照着那瓶酒的价值,回赠给那个钱老师6000块钱的东西,那我岂不成冤大头了?我告诉你,这钱我不出,这事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杜清明说:“我也只是传达方树坤的个人意见,至于接不接受,最后还得看你。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考虑考虑。”

    陈默雷只说了句“知道了”,便离开了。这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定:他也想维护自己和单位的名声,提前把事情处理好,免得酿成舆情事件,但一想到要从自己腰包里掏这么多钱,又心疼的不得了。

    次日上午,陈默雷接到一个快递电话,要他到大门口取件。陈默雷没记得自己最近有网购,也没记得有哪个案件当事人说要寄书面材料过来,便生出一丝警觉,问是什么快递。快递员说是一本书,其他的自己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在好奇心的催动下,陈默雷下楼去取了快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是戴着执法记录仪取的件。

    回到办公室,陈默雷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快递,发现里面是一本法国作家雨果的《悲惨世界》,不过包装的质量一般,像是盗版的地摊货。再一看,书页之间有条微小的缝隙,应该夹了什么东西。

    陈默雷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慢慢打开书页,发现里面夹的是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他、闫好秋和钱伯均前天晚上在老味道酒楼包间里吃饭的画面,另一张照片是那瓶法国波尔多葡萄酒的特写。

    陈默雷当然知道此时有人寄给他这两张照片是何用意,至于是谁寄的,他大概也能猜得到,但这两张照片是哪儿来的呢?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晚那个女服务员两次进包间送菜的时候,好像都是一只手端盛菜的木托盘,一只手拿着手机。当时,他们三个只顾说话聊天,都没在意这个细节。现在想想,这两张照片应该是那个女服务员借进包间送菜的机会偷拍的。

    陈默雷再次把目光投到那本《悲惨世界》上:寄件人之所以选择一本地摊货,应该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和把柄,因为买正版书,要到正规书店,而正规书店大都装有监控摄像头,那样就有可能暴露自己。同样的道理,寄件人的信息想必也是假的,如果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肯定查了也是白查。

    目前,最有可能在那个女服务员身上找到线索,从她的嘴里,应该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想到这里,陈默雷立刻联系闫好秋赶往老味道饭店,但他到了那里,却发现自己晚了一步:酒楼老板说,那个女服务员是两个月前招聘的,本来干的好好的,结果昨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不来上班了。至于她的个人信息,老板说,因为还没跟她签合同,也就没多问,只知道她姓吴,是从齐江市来的。

    齐江市有13个县级行政区域,800多万人口,吴姓在齐江又是个大姓,每个县级区域都有。仅凭这点信息,要想找出那个女服务员,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所以说,这条线索就算是彻底断了。

    出了老味道酒楼,陈默雷直言不讳地问闫好秋:“好秋,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学校那个钱伯均老师可靠吗?他不会是跟人商议好了,故意给我下套吧?”

    “绝对不可能。”闫好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别的老师我不敢说,但钱老师这个人我敢打保票。他要是真敢这么干,不仅法律饶不了他,我也饶不了他,我们学校可是有师德规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