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襄声音幽幽的:“看京城。”

    姚嬷嬷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在京城待的时日也不长,又离开京城很多年,记忆早已经生疏,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望那个方向是不是京城的方向,就算是吧,可是这样的夜里,又能看出什么呢,姚嬷嬷谓然长叹,不再出声——大概自家姑娘对于明日进京……还是有些忐忑吧。

    她也不好多劝——她对于明日、或者说未来,其实也是迷茫得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家姑娘。

    她是宁襄生母身边的老人,宁襄外祖家沈家早已经没落,宁襄生母沈慧又过世了这么多年,如今府中早已经是宁襄继母主事,宁襄自小远离京城养在外边,这次回去,也不知道宁家会怎么对待她们主仆二人。

    两人都沉默着,姚嬷嬷年老,到底是有些熬不住,眼皮搭上,将眠未眠。

    暗夜之中突然传来了阵阵钟声,钟声幽远空洞,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到了她们这里,只剩下余音,若不是夜里太静、若是她们睡梦之中,怕是听不见的。

    姚嬷嬷最初以为只是报时的钟声,不以为意,可是那钟声响了许久,姚嬷嬷睁开眼睛:“这钟声?”

    见宁襄的视线仍保持着之前的方向,虽然不确定但还是问道:“是京城那边传来的?”

    宁襄点头,姚嬷嬷顿了顿:“是丧钟?”

    宁襄再点头,姚嬷嬷便有些不安:“这么多声……不会是……陛下……吧?”

    宁襄摇摇头,不知为何突然笑了:“陛下才弱冠,算起来正是壮年,怎么会是他呢。”笑容却不达眼底。

    感觉面上生凉,宁襄抬手摸去,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是湿了一片。

    姚嬷嬷没看她的脸,自然也没有察觉,只是幽然道:“也不知是哪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宁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是——”

    她斟酌了一下,手指在眼前张开,微微低头,看着指尖的湿意:“是长公主。”

    “长公主她——”不着痕迹地将眼泪擦掉,宁襄的声音在夜色之中空泛幽远:“长公主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朝只有一个长公主,提起她,倒也无需过多的名缀,甚至不用提她的封号或者她的名字,长公主就是长公主,不是旁的什么人。

    “居然是长公主?”姚嬷嬷有些不敢置信,倒是忽略了宁襄用词的怪异:“长公主宽厚仁慈,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十多少来着?”

    宁襄声音低沉:“二十七。”

    “二十七……”如今这年头,女子二十七不算年轻也不算年长,姚嬷嬷顿了顿:“可惜长公主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这一走……”

    宁襄默然不语,只微微一叹。

    长公主那般的处境,没有子女才是寻常。若是有子女……如今反而不知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