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吉苦笑,他低头想了想,再抬起来时,声音涩涩道:“大人,你不知道,一个人的命,可以有多苦!那一晚,我收了工,回了屋里。我的油灯没有油了。我摸索间手指碰到一抹柔顺,拿起来一看,似乎是顶帽子。还没等我细看,就有一股力突然撞到我,那力撞击的力度,好似一下子撞进我脑子里去了。我的眼前,一下子闪过许多我不曾见过的画面……”

    长吉讲得很细:“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爹嫌弃她是个女娃,嚷嚷着要把她浸桶里淹死。她娘刚生完孩子,就从床上滚了下来,紧紧抱着她,才留了她的命,还给她取名叫月娘。月娘长到三岁,她娘生了弟弟。从此,以往还疼爱她的娘,渐渐的也只关心她弟弟了。我看到月娘五岁的时候,她爹让她去做饭。她踩在板凳上,去舀锅里热水。那板凳往一头一翻,她差点栽进那滚烫的热水里。幸而她手上的水勺抵在了锅边,整个人一歪,只把头磕在了灶台边。她头上流满了血,她爹看见了又打了她一顿。她娘没有拦。”

    “我又看到八岁的月娘,吃不饱、穿不暖,寒风里蹲在井口边给家里人洗衣服。弟弟被她爹抱在怀里喂着鸡蛋吃,只因洗完衣服回家的月娘看到鸡蛋,饿极了,捡起她弟弟嘴角边掉落在地的一小瓣蛋黄吞了,她又遭了她爹的一顿毒打!”

    “月娘一满十岁,她爹就满镇上地找人家,说要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实在是这些年她饿狠了,太瘦了,看着和别人七岁差不多身量,谁都看不上她,谁都不要她!她娘摸摸她的头,说,月娘,若有人家要你,你就去给人家当媳妇吧!在这个家里,女娃是没有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