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司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是炸开的流体颜料,绚烂的色彩将他层层包裹起来,外面的声音他都听得见。

    有人在警笛声中告诉他:“我们来救你了。”

    有人在滑轮滚动声里攥着他的手鼓励他:“坚持,一定要坚持。”

    有人在机器监测声里说:“太好了,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有人又说:“伤患失血过多,出现休克症状,需要立刻输血。”

    ……

    太多的声音都出现在他的耳朵里,可是他依旧被困在浓墨重彩又无法醒来的梦境里。

    白色的招魂幡轻而易举地将庄司从那个逼仄的空间里卷起,一黑一白两个高挑的身影破开厚厚的油彩走来。

    庄司听见白无常说:“小孩儿,好久不见。”

    “我……我死了吗?”庄司蹲坐在地上,头顶的招魂幡还在摆动着它的穗子,看起来像是有生命一样。

    如果说阴差的职责是为亡魂引路,那他多半是死了的。

    黑无常将手中的锁链舞得呼呼作响,招魂幡还是依照自己的频率摆动,两者互不影响:“那是自然,我——”

    话还没说完,白无常就伸手拦住了他那张毫无遮拦的嘴,“还没有,我们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是因为有人和你们说了什么吗?”庄司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他还记得那个被提前挂断的电话。

    如果是秦言阻止了阴差,那是不是意味着秦言最后还是及时赶到了他的身边,就像每一次当自己处于险境时,都会有一道名为秦言的光给他希望。

    “你是说秦言?”白无常直接点破,早在篡改胡斐命卷时,他就知道这孩子与秦言关系甚密,但这一次确实与秦言无关,他摇头否认,“救你的是外面那些人,21世纪了,医生负责救人,我们倒也乐得清静,救下来的人归他们,救不活的魂归我们。”

    黑无常欲言又止,但在对上白无常的冷脸后又把话压回了腹中。

    医疗技术的发展确实挽救了不少人类的性命,可那只是从人的视角来看。一个人的命数长短,早在出生便被记录在册,除非天有异变,抢救成功与否基本上也早就在命卷上有了结果。

    黑无常记得,眼前这个人类卷上有名:庄司,生年二十二卒于重伤不治。

    若非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他们阴差也不会特意来人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