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鳞甲没想到,榜榜妈妈给他的那个地址,对应的是一片废墟。

    两个孩子站在被夷为平地的榜榜妈妈家前,看着工人大叔们一车车往外拉建筑废料,手足无措。榜榜倒是记得他妈妈的电话,可谭鳞甲没有手机——孤儿院不许用。

    等回过神来,才想到可以跟工人大叔们借。只是大叔们忙得水都顾不上喝,又把他们当成捣乱添乱的熊孩子,无暇打理。于是一连问了四五个人,才遇上一个歇住喝水的好心大婶。大婶的手机上贴着一堆胶布,谭鳞甲费力地拨出电话,里面却传来冷淡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榜榜咬定他没记错号码,谭鳞甲只好硬着头皮再拨。

    可再拨依旧,空号始终是空号。这下两人没了办法,悻悻把手机还给大婶。大婶不放心,说找不到大人就去找警察,别在外面瞎跑。谭鳞甲谢过大婶,带着榜榜离开了工地。

    榜榜想去找警察——他虽然只有八岁,可有困难找警察的观念根植于心。可是谭鳞甲不同意,因为他们是从孤儿院偷跑出来的,找警察等于自投罗网。榜榜说孤儿院又不在D市,警察哪知道他们是从孤儿院逃跑的。可谭鳞甲还是不同意,却支支吾吾不肯说理由。

    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警察局虽然管不到外地的孤儿院,但未必没有他的记录,因为他可是从D市离家出走的。

    但谭鳞甲身为榜榜的救星、孤儿院的铠甲哥哥,无论如何不肯让榜榜知道他离家出走的历史,以免影响他的信誉,进而失去榜榜的信任——孤身在外,信任是维系一切的根基。

    “那怎么办?”榜榜又要哭。

    谭鳞甲果断做出决定:先买个手机。

    并陈述理由:现今社会,没有手机就等于没有眼睛和脑袋,什么也干不了。

    榜榜是比他更年轻的一代,对电子产品有天然的信任,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甚至更进一步说还应该买个pad。谭鳞甲说钱不够,手机和pad只能二选一。榜榜才退而求其次说那就只买手机吧,剩的钱可以再买俩冰淇淋,他要巧克力味的,给铠甲哥哥草莓味的。谭鳞甲切了一声,说堂堂男子汉,吃什么草莓味。然后大踏步往前走去找手机店。

    榜榜连忙跟上,小跟班一样眨着眼睛关切问:“所以巧克力味可以,对吗?”

    手机买到,两个人坐在甜品店门口的台阶上舔冰淇淋——一个巧克力味,一个草莓味。

    “你妈叫蒋美丽?”谭鳞甲一边舔冰淇淋,一边在新手机上点点画画,一边问榜榜。

    “嗯。”榜榜目不转睛盯着冰淇淋,舔得仔仔细细——孤儿院那个徐主任不许他们吃垃圾食品,他都一个多月没吃过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了。

    “她老公叫许拉森?”

    “嗯。嘶溜!”

    “过年时候结的婚?”

    “嗯嘶嘶溜!”

    “是不是这个?”谭鳞甲把手机伸到榜榜面前。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被无限放大、之后呈现在屏幕上的,是头戴婚纱的新娘,化着浓妆,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密,口红也很鲜艳。但最突出的却不是她的妆,而是她的笑,显而易见地发自真心,满载着对即将踏入幸福殿堂的喜悦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