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蒽的睡眠很差。因为提防着施青韫和Melinda,她这么多年很少睡过好觉。凯莉蒽抱着胳膊坐在窗边,凝视屋外的月亮。那轮明月让她回想起往事,那些往事令她绷紧唇角。

    在施青韫保留的记忆当中,她有一个吸血鬼母亲和做特务的养父。亲生父亲的身份不明,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神父——是的,凯莉蒽对这段内容早就没了印象,她阅览施青韫的记忆,就像看胶卷中的影像。不同的是,有些看影像会情绪波动得很激烈,有些人则会皱皱眉头,有些人没有任何感觉。

    凯莉蒽属于最后一种。她在翻阅这些记忆时是毫无感觉的。偶尔,心中会有些她自己都不能明白的难以言说的滋味,但很快就消失了。她的记忆有大段的空白,她完全不在乎——那是她被抓走,当作间谍培养、在特训时出的小纰漏,是被那些人用电击大脑作为惩罚而留下的后遗症,已经治不好了。

    她转动眼珠,往事历历在目:被抓去俄罗斯培养成女间谍时,她活了下来,顺便用炸弹炸毁了整个地下基地;被中国境内的邪/教组织抓去,她活了下来,用改良后的死亡咒语杀了邪/教的所有领袖,一路顺藤摸瓜,帮助正派人士掀了他们在昆仑的老巢;被困在意大利黑手党手上威胁撕票时,她活了下来,拆掉身上所有的炸弹,将那不勒斯烧成火海……

    她一般不和施青韫、Melinda分享自己的记忆,除非她主动透露。施青韫是懦夫,Melinda是屠夫。前者借刀杀人,手段肮脏;后者杀人如麻,不分好恶。

    凯莉蒽腰上的伤口很恐怖,但是她一点不觉得难过。因为这个伤口确实有一部分来自于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是有另一半来自于她自己——她抓着凶手的手多给自己划了十厘米的长口。

    这样做的目的是想绊住施青韫的脚步。你不是能得很吗?可惜啊,你不会咒语和法术,是个普通人,身体出了问题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当你的茶吧女老板。

    凯莉蒽是想救那个被抢劫的人的,谁知道对方既不够聪明也不够勇敢,是个伪君子,想拿她当挡箭牌,自己却死了。凯莉蒽被他抓着腰上受了浅浅一刀,回过头就看见歹徒又一刀扎进男人的脖子里,血喷三尺。

    看着那人死了,凯莉蒽叹口气。歹徒拿了钱要走,她追上歹徒,反手拧住对方的手,抓住对方握住刀柄的手又捅进自己腰上的伤口拉了一个长口,这才放了他。歹徒受到了惊吓,因为她听见歹徒疯狂的嚎叫,她却笑了,甚至将粘着自己血迹的手指舔干净,简单包扎好伤口,回到巷子里,买糖吃。

    敲门声响起,打断凯莉蒽的思路,她望向门口,进来的居然是赫德森太太,手里捧着一包衣服。

    “凯蒂,你睡了吗?”赫德森太太小声地问。

    “没有,进来吧。”凯莉蒽笑眯眯道。

    赫德森太太打开灯,走到她身边坐下,“这些都是我以前买了没穿的衣裳,你刚才换的那套太单薄了。这些衣服就都给你了。”

    凯莉蒽的眼神掸过那些衣服领子上露出的崭新的标签,笑眯眯道:“我会弄坏的。你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也没有用,你留着吧,别客气。夏洛克说,你没地方去,你身上的伤很严重,又淋了雨,你就住在这里吧。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走。时候不早了,我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赫德森太太和蔼地拍了拍凯莉蒽的手,离开了。

    凯莉蒽的眼神扫过缓缓闭合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上厚厚的一堆衣服,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一朵颤悠悠的小白花儿在湿漉漉的雨水中悄然盛开。

    第二天一大早,凯莉蒽费力地换好衣裳,她没有用牙咬掉标签绳,这样她离开的时候这些衣服还能退。她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白色女士西装走下楼梯,华生看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真美丽啊,凯莉蒽!你穿西装真的好看!”

    凯莉蒽还是笑着,却没有搭话。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夏洛克抬起头,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仍旧是一脸高傲:“十五分钟后,雷斯垂德会给你卸掉手铐。我昨天跟他分析那么多,他半天才答应我,真是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他说完,用余光看着凯莉蒽坐到他对面,赫德森太太端着咖啡走来:“凯莉蒽,这是你的。夏洛克,这是你的。哦,华生,这是你的。”

    “谢谢。”凯莉蒽微笑着说完,却没有动作。夏洛克端起茶杯正要喝,发现她没喝,慢慢放下杯子。华生边喝咖啡边看报纸,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赫德森太太看了一眼凯莉蒽,又瞥一眼夏洛克,想笑又憋住了,问:“你不喝咖啡?”

    “是的。”凯莉蒽笑眯眯道。

    “我给你换杯牛奶。你等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