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佐之男将猫放到膝盖上,靠着柱子坐在长廊边休息。他金黄的眼睛发呆似的看着晴空万里的庭院,手不自觉地护着越发隆起的腹部,一下一下地抚摸。

    猫咪似乎嗅到他身上那特殊的气味,竟然收敛了一向闹腾的性子,在他腿上左右盘了几圈,很快便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睡下了。橘黄的毛发被阳光烘烤得非常温暖,柔软地压着少年长了点肉的大腿,像一块口感酥脆的大饼。

    一切安好的午后,本来是很悠闲的时刻,但须佐之男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整座庭院,最后晃晃悠悠地停留在那棵巨大的樱树上,眉头微微皱起。近几日这棵树长势喜人到近乎猖獗,原本被预言神刻意调整过的落花频率仿佛失了灵,樱花每一日都像大雨似的随风四散而去,不仅院子里遍地淡粉,走廊也难逃一劫,甚至在房间里都能看到一两片薄薄的缺角花瓣。

    春天如同灾难一般吞没了这座庭院,仿佛在暗示着谁的情绪,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和这失去控制的樱树一样,正风雨飘摇着。

    须佐之男伸出手,接住几片向他飞来的花瓣,用拇指摩挲着那质感细腻的表面。触感如此柔软,轮廓又如此美丽,莫名让他想到了荒——那位面冷心慈的神明,将自己唤醒的丈夫,腹中幼崽的另一半骨血。对方身上有一种非常深邃的气息,像沉默的星星,总是克制地散发着清透的光芒,却又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虽然自两个月前起对方变得直白了许多,但最近这种情况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小黄金兽正百无聊赖地用脑袋蹭着结实的木柱,突然感觉袖子被扯了扯,他转过头去,看到一条细长的小黑龙正用嘴咬着他的衣服,往后面拽了两下,一对和荒同样的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像是要他回神。

    黑龙身上飘荡着星座一样奇妙的纹路,在须佐之男招手之后,便亲昵地顺着他的胳膊爬了上去,绕着他的脖子缠了一圈,用柔软的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巴。

    ——这是荒的造物。对方最近异常忙碌,不仅白天很少出现,晚上也经常消失得没影,出于对须佐之男的担心,用星辰之力捏了一条小龙,作为他的分身,时刻都陪在须佐之男身边,以照顾他这行动不便的妻子。

    少年摸了摸黑龙冰凉的鳞片,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龙纤细的尾巴尖,看它垂在自己胸前,一晃一晃的,轻轻扫着那已经有了弧度的胸口。

    多次亲密的结合让他隐约也能感知到那位预言神的心情。然而奇怪的是,对方这几日的情绪其实并不低落,反倒是诡异的兴奋,像期待着什么般躁动不安,连那棵樱树都被那快化为实质的渴望影响,花瓣爆发式地淹没了整个庭院。

    可须佐之男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有些不快地按住了腿上的猫咪,手掌不断揉捏那肥美的大毛腿。

    前些日子晚上感知到荒又回到了庭院,他连忙拉开房门迎接,结果对方像是被吓了一跳,躲避着闪进了自个儿的房里去。小黄金兽半夜醒来本就睡眼朦胧,一时没看出不对劲,只跟着手脚并用地爬到隔壁,刚把那扇门拉开个缝,便被里面的人用格外冷峻的声音喝退。

    “出去。”

    “荒大人……?您怎么了?”

    然而荒的身形隐匿在房间的黑暗处,就连那双眼睛都被藏了起来。须佐之男看不清楚,便把门又拉开了些,想要爬进去,可手还没摸到里面的叠敷,整个人便被一道强硬的神力裹住,不由分说地传送回自己的床上,甚至连门都关上了。

    “我说了,出去。”

    消失前荒最后的话犹在耳畔,比最开始的还要冷酷,就像被碰到了逆鳞的龙,又像竭力压抑着什么,听着相当可怖。

    须佐之男茫然地坐在原地,眨了眨眼。门被荒用神力封上了,他连忙挪到墙边,拍了拍墙壁,试图呼唤另一侧的荒,然而对方像下定了决心不理人,任凭他怎么呼唤都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音。

    等到他辗转反侧地撑到白天,再去拉开荒的房门,人竟然又不见了,甚至在这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年幼的神明有些气鼓鼓地捏了捏肥猫的屁股,掌下软弹的手感稍微缓解了他的不爽;挂在脖上的黑龙像是觉察到他并不愉快的情绪,呜呜叫着,试探地扒拉他的领口,并用湿润的鼻尖触了触他的脸颊,绿豆大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啊……我不会讨厌荒大人啦。”他勾起手指,用指节挠了挠黑龙的下巴,声音难掩惆怅,“我只是很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最近那么反常,变得和以前一样,一定又在瞒着我什么。”

    说着须佐之男把脑袋又落在柱子上,轻轻地发出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