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许期现在很愤怒,跟她一样愤怒。

    仰头去看,他的表情却仍然滴水不漏。

    “乐器与人一样不分贵贱,不分雅俗。那如果你认为二胡俗气,那我也可以认为你是俗人,既然是俗人,就不要装成一副高雅的样子了,怪可笑的。”

    小朋友本来也没什么克制力,听到这么犀利的语言,气得就要挥拳头。

    许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真跟他打了一架。

    那时候男孩子中间流行跆拳道,对方正好学过,但架不住许期不讲武德,对方没讨到便宜。

    后来回到家,许期坐在花棚下面,滔滔不绝地告诉余可二胡是很厉害的乐器,只是人们习惯带着偏见看世界。

    余可定定地看着琴盒。

    她从小张牙舞爪的,但是这次她一句话也没办法辩驳,因为她找不到辩驳的说辞,在此次之前,连她也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二胡有什么值得去爱。好像只是妈妈让她去学,她就去学了。

    今天面对大家嘲笑的时候,余可第一次感受到这把四百不到的木头制物在她生命中的地位。它是她有血有肉的挚友,是她日日拉着手的亲人,当它遭受不公的时候,这份成见和鄙夷也加倍地施压在余可的身上。她谈不上热爱它,但她永远会无条件地爱护它。

    许期比余可还生气,余可看着他这样,突然就不生气了,她摸着胡琴的木杆,缺着门牙对许期笑,“歪歪我这周去学琴要被骂了。”

    许期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没有替它骂那些人,它一定会跟我闹脾气,你不知道,它任性着呢。”

    许期:“迷信,自己不好好练琴,尽找奇怪的理由。要不要给他上柱香,让它原谅你呀?”

    那个周末,隔了三条马路的社区走了一个老人,红白喜事一条龙在屋外搭起棚。

    许期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找过去,拉着其中一个吹唢呐的,递了三百块钱。

    “干嘛?”

    “教我吹唢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傅了,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对方挠挠头:“可是我才十八岁……”

    许期:“没事,徒儿今年也才十岁,今后你我师徒共同成长。”

    “那……也要不到三百,八十就够了。”

    “师傅,你瞧不起唢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