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曾经很流行的小玩具,小沐上小学的时候,几乎女生人手一只。下课十分钟,大家聚在一起摇玻璃球,摆在桌上一起看,教室内外好像都下起了雪。

    下雪的日子,人人都想出去玩雪,可只有真正生活在寒冷地区的人才知道。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是没办法出门的。

    “人会冻傻的。”

    小沐的奶奶经常这样警告她,她从小便深信不疑,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什么人真的被冻傻。但冻掉耳朵的人,她的确见过。

    “一只耳”,小朋友们如此亲切地称呼那个大哥哥。他是师范学校的学生,在小沐的班上做实习老师。班主任分了几节语文课让他教。他诚惶诚恐地走上讲台,一开口,便迎来哄堂大笑。

    他说话结巴,越紧张越结巴,一句同学们好,他说了足足一分钟,“同、同、同、同……同学们,好。”

    一天语文课,他读课文,读着读着来了一段:“突突突突突……”

    同学都好奇的在课本里看,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摹声词。

    “突突突突……”他“突”了好久,终于把后面的“然”字说出来。“突然,花园里跳出一只松、松……鼠。”

    “一只耳,还口吃,这样的人能当老师嘛。”

    质疑之声四起,可班主任还让他坚持上课。他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同学便默认是自由时间,看漫画,听音乐,聊大天儿,还有更放肆的家伙在打牌、下棋,好不热闹。

    身为将军却压不住阵,老师看着台下这群热闹非凡的小孩,急得抓耳挠骚。不知道是谁给了他灵感,一次上课,他带了一桶炸鸡翅到班里,似乎是有意放在了暖气上。桶盖儿大开,香气诱人,所有孩子都在用力的嗅着。

    “回、回、回答出问题的同学,下课奖励一根鸡翅。”

    看漫画的收了书,下棋的撕了棋盘,就连平时最爱睡觉的特困生,今天也提足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讲,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下课,一桶鸡翅被分得干干净净,老师、学生都开开心心,真正实现了快乐教育。

    下一次上课,他带了一盒曲奇饼干,仍是放在滚烫的暖气片上,热气裹挟着香气,溢满在整间教室。

    半个学期过去,大家渐渐相处熟了。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说话顺溜了不少。学生们吃他的嘴短,到处说他好话,对他的教学方式也极为肯定。加上年龄相近,他又讲了不少网上的段子,作为课前预热。大家被段子逗笑之后,精力更加集中,一学期下来,成绩都提高了不少。

    “你为什么只有一只耳朵呢?”坐在前排的小豆豆替大家提了问。

    他哭丧着脸,说出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大学第一年,他这个生在南海边陲的人第一次看到下雪。窗外的景色太美,他顾不上多想,穿了件羽绒服出门赏雪。他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打滚、翻跟头,兴奋得没感觉到冷。等他回到宿舍,才发现不对,耳朵又疼又肿。室友赶紧带他去医院,可已经来不及,耳廓上的肌肉组织连同里面的血管神经,全部冻坏,只能切掉。他从此失去了一只耳朵,也留下了心里的创伤。他再不敢轻率地奔去室外,下雪的日子,连门都不敢出。

    他是典型的PDST,小沐在学过PDST治疗方法后,千辛万苦地找到了这位实习老师。他已经是南方一家重点小学的名教师了,难得的是,他还记得小沐,和小沐班上的每一个人。

    “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学生,我当然记得。”他笑着说,原本消失的耳朵,现在重新回到了他的头上,他说这是在整容医院做的假耳,很完美,完全可以乱真。他的口吃似乎已经全好了,再说不出“突突突突突”这么有趣的话了。

    “毕业之后,我再没回过东北,我很怕那里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