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点点头,满意儿子对他的恭敬与顺从,父子两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就突然将话题扯到了江宣朗的婚事上。

    “玉修转年便二十了吧?”瑞王轻笑,目光望向书房门口,久久不收回,似乎在回味什么,“你是为父第一个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稳婆便同我说,再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娃娃了。”

    “抱在怀中,根本没有重量,软软一团,我都没敢用力,生怕伤了你。”

    “再后来,你开始会走路了,开始跟着夫子启蒙,读书习武,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唉……”瑞王叹气,看向江宣朗的目光多了以往未曾有过的慈爱,紧接着继续怀念:“尽管你的弟弟妹妹们也陆续出生,可是在为父心里,你与他们终归是不同的。”

    江宣朗听了不由为之动容,他不明白他的父王为何会突然提及那些久远的回忆,但依旧感念万分,认认真真听着,适时表露自己的情绪。

    “爱之深,责之切。这十多年来父王一直对你很严厉,处处要求你做到最优秀,也是为了你好,你可明白?又可曾怨过父王?”

    这句问话转折地着实突然,带了些许严厉与探究,让人措手不及。

    江宣朗对于瑞王一向是敬畏的,可即便如此,听到这问话,也不由惶恐一瞬,脑补了许多可能。

    “父王何出此言?孩儿是您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最是明白您的苦心,又怎会怨您?”

    怨吗?或许也是有的。

    同龄人在爬树玩闹,到处撒欢时,他在教场顶着大太阳练武,摔出一身伤;同龄人跟着家人到处游玩时,他在书房中啃着那些僻涩难懂的史书政论;同龄人在母亲怀中撒娇卖乖时,他正因为坐得不够端正而被父王毫不留情地训斥……

    这些记忆深深潜藏在他心中,被无数道伪装重重遮盖起来,被后面接踵而来的各种赞美声淹没。

    时间一长,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如何作想,并享受其中,将自己置于高处,睥睨地看着那些仰望他的人。

    表面上谦逊温和,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内心是有多看不起他们。

    片刻间,江宣朗心中早已峰回百转,他始终低着头,假装恭敬,生怕眼神会不经意流露不合时宜的情绪。

    “你心中明白就好。”瑞王站起身,走到江宣朗的座位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既然明白,那就拿出瑞王世子的魄力来,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盛京贵女秀外慧中者繁多,父王定会挑一个让你满意,又能担得起瑞王世子妃责任的妻子。”

    听到这,江宣朗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迎上瑞王满是期待又不容拒绝的目光,郑重地回应道:“孩儿明白,这段时间让父王担心了,是孩儿的不是,往后不会了。”

    父子俩一番长谈,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想法,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落日西沉,暮色四合,王府各处也都点上了灯。

    黑暗中一抹又一抹昏黄,给整个瑞王府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院落与院落之间就好似没有链接,各过各的,府上的人明明很多,却处处透着清冷与疏离。

    与瑞王不同,此时的宜安长公主府处处透着温馨,一家子围着饭桌津津有味吃着各种美食,中途夹杂着云舒各种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