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笔尖微顿,裴延继续落笔,写道。

    “时移世易,如今已到分久必合之际,主公虽出身微末,但有大才,且常怀爱民仁德之心。万望兄长相劝阿父,勿要固执己见,需得以并州百姓为重。纷争不止,百姓苦已久矣……”

    “阿兄,珍重。弟延留。”

    裴延与一般的士族郎君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他身上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他十几岁起,便跟着师长师兄弟们游历天下。

    是真正的游历,而非乘着昂贵舒适的马车,四处游山玩水。

    他亲眼看到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一年辛苦劳作之后,来之不易的粮食,是如何被当地的豪绅夺走。

    也曾踏进那破败的农户家中讨一口水,抬头便能看到茅草屋上的破洞,有个孩童光溜溜的,趴在榻上,睁着双在瘦削面颊上显得大得突兀的眼,盯着他这个外来的客。

    幸福美满的家庭,下一刻就有可能面临兵事,不得不举家逃离。

    彼此相爱的夫妻,也许第二日就收到了征兵的文书,不得不分离。

    ……还有很多,裴延亲眼目睹这些,他对这些贫苦的百姓有着天然的怜悯和同情。

    他曾寄希望于皇室,他曾单纯的想,只要他能教导出一个心怀天下的皇子,然后辅佐他上位,那之后,天下便能太平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天真,皇室从骨子里便烂了,迂腐、奢靡、肆意、挥金如土,视百姓如猪狗蝼蚁……整个皇室都是如此。

    那时的他失望透顶,很快便主动求离开。

    直到现在,裴延自认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改变这种现状的明主。

    ……

    写好了信,裴延很快命人将信寄出。

    几日后,夜里,身在并州的裴延兄长,裴育便收到了这封来自弟弟的信件。

    裴育乃家中长子,比不上三弟自小聪明,但性子最为沉稳,他细细看过这封信,眉心蹙起,又逐渐松开。

    其妻戚氏见夫君如此神色,捧了盏茶水过去,轻声道,“夫君,可是三弟那里出了什么事,竟惹你这样忧虑?”

    裴育微微松了绷紧的脸,没有同妻子多说什么,摇头,“没什么,我去父亲那里一趟,晚了就不回来了,你不必等我,早些顾自己歇了。”

    说罢,起身出了屋子。

    裴育一走,屋子骤然冷清了下来,戚氏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掩饰住眼里的失落,捉着帕子,安慰自己。